二毛死了以后,赵栓子是非常渴盼有个儿子的。

栓子婶老了,不能生了,儿媳妇陶二姐当初跟二毛只留下一个闺女。

这等于赵家彻底绝了后。

把根留住,是山里人千百年的梦想。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种接代开枝散叶的愚昧思想,仍旧在山里人的脑袋里根深蒂固。

要不然,赵栓子也不会去勾搭陶寡妇那样的货色。

简单的说他是在利用,把陶寡妇当做借腹生子传种接代的工具。

起初,他就是这么想的。眼看着计划成功了,却亲手杀死了本属于自己的那条根。

这才是栓子叔疯掉的根本原因。

男人一步跌倒,不省人事。

好心的村民将他搀扶回家,再次醒过来,他依然嘻嘻哈哈,满屋子乱转,满大街乱跑。

一边跑一边喊,说二毛没死,自己儿子又活了。

没有人知道他疯傻的原因,也没人把他的疯傻跟陶寡妇扯一块。

大家都觉得,是二毛死了以后,栓子叔爱子心切,所以疯掉了。

可疯得有点晚,二毛都死去两年了,为啥前年不疯,去年不疯,事情过去这么久,偏偏就疯掉了呢?

这个谜团一直让山里人迷惑不解。

总之,他言语癫狂,大呼小叫,漫山遍野疯跑。

栓子婶一边抹泪,一边在后面追赶,就怕他掉山崖里摔死。

老婆儿啥也不能干了,光照顾他一个人。

男人疯掉以后,不知道饥饱,不知道屙尿。

你一直喂,他能一直吃,撑死也不知道。

一天说不定尿几回,屙几回,裤子常常湿漉漉的,这条裤子洗净没晾干,那条裤子又脏了。

有时候他会蒙头大睡,一睡就是一天一晚。

有时候他会傻呆呆发愣,一愣就是几个小时。

有时候他会哈哈大笑,笑起来手舞足蹈,按都按不住。

有时候他会无缘无故失踪,一走就是好几天,全家人也找不到。

那天,栓子婶往锅里下米的功夫,男人就不见了。

于是,女人就差使本家的侄子,整整找了三天,最后在仙台山黑风岭的一个山洞里找到了他。

当时,栓子叔骨瘦如柴,目光呆滞,头发凌乱,浑身脏兮兮的。

裤子里的屎尿都结成了块儿,跟皮肤粘在一起,撕都撕不开,哪儿都臭烘烘的。

平时,栓子婶的任务是帮儿媳妇陶姐看孩子。自从栓子叔疯了以后,亲孙女她也没时间照顾了,只忙活老头子一个人。

陶二姐种的地多,忙不过来,于是,她只能把孩子暂时放进红薯窖,交给二毛看。

直到现在,赵栓子跟栓子婶也不知道二毛活着。

陶姐没告诉他们。

而且陶姐不跟公婆住一块了,从瓜妹子手里将房产田产夺回来,栓子叔就领着老伴回了老宅子。

赵栓子这一点很不错,他感激陶二姐对赵家的恩德,不想坏掉女人的名声,为了避嫌,所以不住一块。

这就给了二毛跟陶二姐最大的空间。

陶二姐每天早上可以堂而皇之下去红薯窖,也可以堂而皇之走出红薯窖。

她给二毛送饭,提便桶,换被褥的时候,地窖的入口不封闭也没事,不担心被人瞧见。

每天早上起来,陶姐第一件事就是下去红薯窖,帮着二毛提便桶,叠被窝,然后做饭,洗衣服,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到二毛的跟前。

二毛的任务就是帮媳妇看孩子,逗闺女玩,一家人其乐融融。

有时候,陶二姐在旁边洗衣服,看着二毛对孩子又亲又抱,嘻嘻哈哈,她自己也情不自禁会笑出来。

她陶醉在这种幸福的和睦中。

有男人真好,二毛活着真好,好歹算有个完整的家。

尽管二毛不能象其他男人一样,给她抚慰,给她快乐,可陶姐仍旧十分知足。

将所有的一切收拾完,奶粉,奶瓶,热水,全部准备好,女人总是习惯性地说一句:“俺走了,下地干活了,看好咱的娃。”

然后,女人才顺着软梯爬上红薯窖,扛起锄,拿起工具到田间干活。

走出门,她的笑容一如既往,幸福而又快乐。

没人见她有过丧夫之痛,也没人见过她想念二毛那种痛哭流涕的样子。

二姐的生活总是充满阳光,见谁都笑,见谁都打招呼。

在地里干活,她照样跟那些小叔子们打情骂俏,照样跟那些娘们斗嘴骂街。

她干活的时候卷起袖子,显露出一双洁白的手腕儿,跟男人一样手脚麻利。

好多男人都撵不上她。

一百亩地,至少要雇佣七八个工人,好几个工人都是山外来的,其中也有男工,长得还不错嘞,都是小鲜肉。

孙桂兰就跟二姐开玩笑,说:“二姐啊,守寡的滋味不好受,你瞅瞅那个男人强壮,领家里去呗,晚上暖被窝,白天帮你干活,这样就不饥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