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娘家的侄子中举了!

这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全村,起先众人也是不知道的,就连那柳成龙都不知道。

张氏的娘家原先是住在宁山县之内的,可是十几年前便搬走了,搬到了附近的泰山境内,那张氏年老也不便时常探亲,这几年都不见有来往,估计那娘家人都快忘记了还有张氏这么一个老太婆了。

这一天,突然便来了人,到村中来传信,说是‘举人老爷有请三姑前去赴宴’。

那张氏也想起了娘家还有也在读书的侄子,没想到居然中举了!

她那可是高兴坏了!顿觉自己的身价拔高了好多,腆着老脸全村去炫耀。

举人身份可就不一般了,那张氏娘家出了个举人,她那身份都完全变了,柳大也一改往日那刻薄冰冷的嘴脸,也不让她做活了,还花钱买了两个小丫头来,将张氏照料得服服帖帖的。

柳蓉也一改往日对她爱理不理的模样,日日巴结。

一时间,张氏的尾巴再次往那天上翘去,又恢复了那嚣张跋扈的模样。

没过几天,便穿着柳大给买的新衣裳,带着柳大一家去了泰山县赴宴,自然有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柳蓉。

秀才中举,那是祖宗八代祖坟冒青烟才修来的福分啊,自然是要大办一场的。

张氏带着柳大一家去赴宴,肯定是不会带柳二柳三一家的,柳三升看她坐上滑竿出村时候,那高高在上的眼神,不禁嘲讽笑笑。

柳成龙自然也是听见这消息了,不免得心头有些失落。

柳三安慰他道:“成龙,莫看别人,好好读书。”

柳成龙点点头,自是认真读自己的书,他还年轻,不过十*岁,将来有的是时间。

关于柳成龙的婚事,柳大也是留意了许久,上门提亲的不少,但是柳成龙一个也没答应,只想好好读书,柳三便也只得由他去了。

那张氏娘家中不中举,柳三升可是管不着,鱼塘已经放了鱼苗了,作坊开始投产了,春耕如火如荼,只要那张氏不来找麻烦,一切好说。

肥料作坊自然是不用操心了,王家的材料已经运来了,只等加工了。

那造纸作坊还得等原料,一般造纸的原料要作坊提前几个月就备好。

最简单的造纸方法,就是将这个草木或者是竹子等打成浆,再将浆进行固定成型,漂白晒干之后,便成纸了,萝村之中,别的不多,就是各种树木竹子特别多,原料就地取材不是问题,那几座山和竹林都让柳三升给买下来了,但那原料是提前几个月,她倒是没有准备,只得从别处买来。

同时还派人去山中砍了大量的竹子和树木,反正古人也没有那保护林木的意识,况且,这南方大量的密林,产生了大量的瘴气,村民们巴不得多砍一些出来做耕地。

将那竹木在作坊前面的池塘之中浸泡上几个月,还得混合石灰,做来年的原料,今年的原料便只有去别处买了。

不管是造纸还是做肥料,都是需要大量矿物的,也幸亏和王家签订了一大批订购协议,不然这原料也是不好找的。

作坊里的人手是绝对够的,柳三升另外还请了一些在造纸作坊干过的老师傅和工匠,作坊里面有条不紊。

另外还请了一大批木匠师傅,与他们一起研究了许久,造出了一大批木工机器。

这个时代没有电力,也无法造出什么现代机器来,只得就地取材,用木头造了。

比如那造纸,古代一般制浆都是人工操作,柳三升在网上查阅了很多资料,找到了现成的设计图,请了木工师傅做了便于操作的制浆机,工作效率提高了几倍。

还有肥料作坊之中,制作了专门的搅拌机,虽然还是人工操作,可工作效率却不是一般的人工能比。

工人们都是惊呆了,何时见过这等新鲜玩意!

肥料作坊和造纸作坊忙碌的时候,柳三升和一众雇员忙得昏头转向,那张氏也悠哉悠哉地从泰山县回来了。

柳大一家老小足足在那处呆了十几天才回来,看张氏又发福了不少,看来那举人老爷可是将她给伺候好了。

她到了村头,下了滑竿,一路走下来,那可是得意至极,摇摇摆摆,那派头像个十足的富家老太太,还与一边的罗阿妹得瑟道:“我那侄子最是和我亲了,可是我自小带大的,当年我嫁的时候,他才几岁,一点都舍不得我,抱着我那个哭啊,没想到这几十年过去了,这份情谊还是没忘,我一去,他就认出我了,哈哈哈。”

张氏得意,晃得她脑袋上一根上好簪子流苏摇来摆去。

一路之上,不断有人向其来寒暄,张氏都一一回答,恨不得多几个机会炫耀。

柳蓉也换了一身新的衣裳回来,料子跟她以前的可完全不一样了,头上也多了几根钗,看来去了一趟泰山县得了不少的好处。

回程之路上,路过了柳三升的家,看见那大宅院,张氏可是羡慕嫉妒恨,又看见柳成龙出来与她见礼。

“奶奶,大伯,你们回来了。”

张氏蔑视了一眼柳成龙,阴森森地道:“瞧你这点出息,不中用的东西,考了这么几年也不见你考出个什么怪来,还不如回家种田!”

柳成龙不答,那张氏平日里还经常在外人面前说她娘家闲话,说他那四十岁的侄子,老大不小了,家里穷得叮当响也不知道做点活补贴家用,日日死读书,有个屁用!

对于她那娘家侄子,她可是鄙视得很,现在人家一中举,她的态度立马就变了,回家见谁就是‘我娘家侄子如何如何’,好似是她自己下出来的蛋。

柳成龙没理会她的话,进房中去继续看书。

张氏可谓是和柳三柳二家完全断了平日的联系了,此次她回来带了不知道好多那举人侄子给的东西,她到处拿着去炫耀,也不见她分给柳二柳三两家一点。

张氏如何,柳三升可是完全管不着了,她自己都忙得热火朝天的。

谁料张氏回家的第一晚,那柳大便登门了。

对于这柳大,柳三升可是完全没有任何好脸的,冷森森地道:“不知道今日是什么风,把柳大伯给吹来了。”

柳大正在看柳三升的院子,不时评头论足。

那张氏娘家的侄子,自然就是他的表哥了,他表哥一中举,连带着他也觉得自己身份倍涨。

站在那院子之中,指指柳三升住的那处院子,那院子里面的房子可不一般,这是全村第一间两层的房子,二楼是柳三升的秘密基地,还修了一个类似阳台的东西,在上面种了好多花。

柳大自然是一眼就看见了那精致的小楼,道:“如今我那老娘娘家出了举人老爷,还道哪日要登门拜访,我那房子实在是寒酸,明日我们一家就搬到你这宅子里来,你将那个小院腾出来给我们一家住吧。”

他一说出这话时,柳三升差点笑出了声了,直接对一边的那北极道:“北极,送客。”

谁料他当即下了逐客令,柳大脸色一变:“柳三升,我表弟可是举人,我那日跟他说了一遭,我表弟说了让我娘住进你这宅院里,你竟然敢违抗举人老爷的意思?”

柳三升差点狂笑不止,这柳大还真以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成?

那几年不来往了,那举人当真将他们放在眼中?

“柳大伯,这话我可是不懂了,你们一家又没在我手底下做事,我凭什么让你搬进来?”柳三升便直接挑明了。

柳大森森一笑,“我那老娘去了举人老爷的宴会,娘家人几年不见了,难免话多,可是将你虐待她老人家的事情都说了,举人老爷当场大怒,世间竟然有你这般不知廉耻之人,竟然如此欺老,还道哪日定要亲自上门来收拾你一番!”

原来那张氏去了娘家,将这些年在家中的事情都说了,还道家中出了妖孽,用她辛辛苦苦,一锄头一锄头刨出来的地种了番瓜赚了钱,盖了房子不让她进去住,还将她赶打出来,田地银钱也没她的份,幸亏柳大孝顺,给了她一房一屋,才有她的栖身之地。

在她口中,柳三升成了霸占她的地,霸占她的钱财,霸占她宅子的恶棍。

那张家人听了,那还了得,举人老爷当场拍板,一定要严惩此等恶棍!

他们张家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柳大得意地道:“我那表弟可是举人出身,泰山县中名流乡绅莫不是争先巴结,平日里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见了他都是要下跪的,你辱没他长辈一事,他已经有耳闻,不日便要亲自上门来讨理,我是来给你个台阶下,要是等举人老爷上门来,保准你在萝村呆不下去!”

“我呆得呆不下去,不是你说了算的,”柳三升未曾将他说的话当做是一回事,转身便走了。

柳大被北极给硬赶,柳大还愤怒地道:“柳三升,你给我等着,等过几日举人老爷上门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柳大气匆匆地去了,还觉得柳三升甚是不识抬举,自找苦吃。

回到家中,见着了张氏,柳大恭恭敬敬地道:“娘,孩儿去找了那柳三升,她二话不说将我赶打出来,还说什么举人老爷,什么张家,不值一提,只要有她在的一天,她就不让你进那个门。”

“反了她了!”张氏一怒,将桌上的茶杯生生地摔了,现在她可是自认为是举人老爷的三姑,身份比城里的阔太太还大,有举人老爷撑腰,这小小的萝村,甚至宁山县,所有人都要给她面子。

柳大低垂着眼,见老娘这般愤怒的神情,心中可是快乐,如今张氏娘家人中举,还怕那柳三升不敢让出那宅子不成?

这堂屋中气氛非同寻常,小丫鬟来悄无声息地收走了碎茶杯,连看张氏一眼都不敢。

“要是以前,她横,我老婆子也没办法,但是现在,我老婆子的身份可是非同以前了,她有什么资格横!”张氏一脸老肉气得颤抖,硬撑起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来唬人,还真是以为是自己是城里的贵妇了。

柳蓉在一边察言观色,趁机道:“那柳三升,以前可是京中的名门小姐,但是犯了事,被皇上亲自下旨流放到咱们这里来的,她横竖一辈子也没办法翻身了,不过还自以为还是那名门小姐,什么举人老爷,她是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呢!”

“她敢!”张氏怒喝一声,柳蓉便没有说话了。

被柳蓉一挑拨,张氏更是恼怒,“我老婆子定要让她知道个天高地厚!”

说罢,高高在上的对一边的小丫头道:“还不快扶我老婆子去休息!养好了精神明日去收拾那小贱人!”

张氏离去了,柳大与柳蓉相视一笑。

听说,那张家人连办了三天的流水席,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啊!

不说是泰山县,邻近的几个县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了,亲自上门送上贺礼,送钱送人送房子,那场面可是相当盛大。

才几天的时间,那贫穷的张家,金银便堆积如山,奴仆成群,县城之中便是房产遍布,一家人更搬进了大宅子里,那中举的张举人本来孑然一身,连个老婆都娶不起,但是才不过几天,就妻妾成群,活脱脱现实版的范进中举!

张家一下子就成了当地的望族了,那张氏在张家住了几天,被人当富家老太太似的供了几天,被养叼了,又是跟那张举人一通哭诉,张举人顿时大怒,说是要给张老太讨回一个公道。

有了举人撑腰,张氏底气十足,定要让柳三升将那宅子给交出来不成。

不仅她的宅子,她的地,她的鱼塘,她的作坊,她都想要!

我是举人她姑,我怕谁!

那柳大走了之后,冬奴不禁提醒柳三升道:“小姐,不如就让那老太太一回吧,毕竟人家是举人的亲戚,要是那举人真的来了——”

“呵呵,一个小小的举人,我还会怕?”

的确,在一般人看来,那举人就是了不得的官了,威望甚至都超过县令了,但柳三升可是没放在眼中。

第二日,柳三升早早地起床,绑着沙袋去村子里到处跑了一圈,做足了早起训练,才回了宅子。

自己这身子还很稚嫩,很有发展的空间,她才来的时候,那身子弱不禁风,现在不仅结实有力了,而且还长高了一截,目测也有一米六几了,已经算是很高的了。

回家之后,见二狗子也早起床了,正在院中炼拳脚,那院中有一个他自己做的木头靶子,每日用那个练拳,还有李大虎也早早地来了,王宏也跟着学拳法腿脚。

在一阵拳脚之声中,又传来了柳成龙的读书声,厨房还有南极切菜那叮叮当当的声音。

柳三升很喜欢这样氛围,回屋喝了一口水,便在院子里看二狗子练拳。

春日的春光洒落在这院中,照得二狗子似乎是镀金了一般,他浑身已经汗湿,湿衣勾勒出了胸前一块块结实的肌肉,有着令任何一个雌性都着迷的雄性魅力。

二狗子知道柳三升在偷看,不由得分寸大乱,但面上依旧是保持着镇定,力争拿出了最帅的姿势来。

半晌,才终于停歇了,拿了方巾擦汗,一边朝柳三升过去了,还一边道:“这套拳法是我闲来无事时候自创的,你要是喜欢,找时间我教你。”

柳三升却笑道:“你这套拳法,前面还好,但是后面部分显得过于花哨,不实用,得改进一下。”

二狗子眉峰一凝——难道她没发现他是故意在耍帅吗?

冬奴秋奴在一边布置桌子,现在那几十号劳力都住在这宅子里,占了一个院子,吃饭也自然是在这里吃,为此柳三升专门腾出了一房来做食堂,此时全家的女眷都在帮忙做饭,那刀法奇快的南极也去帮忙切菜了。

开饭时候,众人都在挤在那一个院子里,主人家和长工吃的都是一样的,大家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突然听得冬奴来报:“小姐,少爷,老夫人又来闹了。”

“又来了?”柳三升皱皱眉,放下了碗筷便出去了,一边的二狗子默不作声地放了碗,跟着出去了。

众人还听见那门外还传来了张氏的破锣嗓子:“你这小丫头好不识抬举,给我躲开,今天我非搬进去不可!”

“干什么!干什么!举人老爷发话让那小贱人让我住这宅子,你们这些小丫头还敢阻拦不成!”

那吃饭的众人瞧着动静不对,也追着出了门去,几十号人挤出去,那声势也是非同寻常的。

门口,柳成松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柳大柳蓉和张氏都在,要往那宅子里冲,但是北极拦着不让进,见柳三升来了,北极道:“他们想搬进来。”

“搬进来?”

柳三升出了门去,见那张氏的大包小包,看来她是准备要搬进来了,等她一搬进来,紧接着就是柳大一家了。

“柳奶奶大清早的在我这宅子里面闹什么闹?”她虚伪地笑道。

张氏将下巴一抬,指挥柳三升道:“让开!我要住进来。”

柳三升自然是不让的:“柳老太太莫不是老年痴呆了,这宅子虽然姓柳,但不是你们家那个柳,你怕是走错门了。”

张氏得意洋洋:“你这恶棍小贱人,恶名都传到举人老爷的耳朵里了,举人老爷让你搬出去,这宅子本来就是属于我们柳家的,还有那些地,也是我们柳家的,劝你现在趁早滚出萝村,等举人老爷来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举人,没听过,天王老子来了,这宅子也是我的,那地也是我的,你这老婆子今天休想踏进我家门一步!”柳三升往那门口一站。

“柳三升,你个小贱人,举人老爷都发话了,你竟然敢不从!”张氏没想到柳三升竟然有这么大胆,敢忤逆举人老爷!

柳大也道:“柳三升,我们这是给你面子,等哪日举人老爷来了,见你还没让出宅子来,就是打他的脸,举人老爷发怒,你以为你能低档得住!”

柳三升也没有好脸,“今日,你们要是敢进我这宅子,我就告你们一个私闯民宅之罪,直接送去见官!看是你们那个半吊子的举人厉害,还是王法厉害!”

“柳三升,你胆大包天,竟然藐视举人老爷!等举人老爷了,我一定弄死你!”张氏阴森森地骂道。

“这宅子是我们柳家的,被你这恶棍夺了去,等见了官,正好让县令老爷看看,到时候,可不要怪我们柳家无情了欺负你一个弱女子了!”柳大还胜券在握,他巴不得闹到县城离去,到时候,举人老爷出个头,那大宅子和众多的田地还不都是自己的?

柳三升摇头一笑,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一群土鳖!

她懒得和他们耗,直接进了门,门中一大群壮丁堵了出来,直接便将那大门都完全给堵了。

“那柳大家的要是敢进来,就给我打出去!”

那几十号壮汉往那儿一站,那张氏和柳大家的口都不敢开,站在那门口不上不下的。

张氏又开始骂骂咧咧:“你个小贱人,烂屁股,你给我等着,你今天要是不让我住进去,我就不走!”

她就待往那地上一坐,一边的柳蓉忙劝道:“奶奶,她那是根本没把张家和举人老爷看在眼里,他们人多势众,今天是没法了,我们先回去,商量一番再来吧!”

柳大见那宅子里人多势众的,还真是不好行动,便也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去了。

那大宅子里,从此便专门安排了两个护院随时守着大门,防止一切闲杂人等进入。

另一边那张氏被劝回家之后,越想心头越是气,她在那张家,那是被人当太太似的供着,就算是那乡绅名流见了,也要叫自己一声三姑,自认为身价倍涨,谁料那柳三升还是不将自己放在眼中。

简直岂有此理,给脸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