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柳然又来拜访,带了七月菊来。 柳然性情温和,喜欢淡雅的东西。三娘特意做了一个朴素的荷包给她。柳然开玩笑说:“我也来学那才子说句话罢。小娘子,我带着这荷包,睹物思人,就像是你在我身边一样、。”

三娘接话道:“那要是哪天你不要这荷包了,岂不是把我给扔了?我以后可得看着点你,不能让你把荷包丢了。”

两人一块儿笑起来。

三娘和她品茶,品了一会儿后,柳然看着旁边逗弄猫的九重,顺口问道:“你给九重请了先生吗?这时候是该读书了。”

三娘之前和她说九重是自己远方亲戚的孩子,父母双亡,所以柳然对九重颇为同情,自然也对九重的事情有些上心。三娘蹙着眉头思忖,半晌过后把九重叫过来,抚摸她的脑袋:“女孩子读书,请个老先生也是好的,但我总不放心。”

柳然摸着茶杯,知道三娘还有话要说,瞧着她。

三娘便笑着慢慢地道:“我看柳姑娘是个知书达理的,不如日后你来教她念几个字罢。”

柳然听了这话,又吃了一盅茶,认真地琢磨。她最终笑起来,说:“我当然愿意,以后也正好向你这里讨些好茶喝。”

两人于是商定了拜师的日子,又煮了一壶茶喝。九重不解地看着这两个人,呆了一会儿后觉得无趣,追着她的猫去了。

那猫原是三娘向隔壁卖纸笔的人要来的。这会儿子小猫从侧门里溜出去,直接奔回纸笔铺里。九重跟在后面,跟到纸笔铺后院的一个小窝里。

那儿正卧着一只母猫,母猫的身边还依偎着几只小猫。九重的猫挤进去,蹭着母猫喵喵地叫。

九重蹲下来,试探地摸那几只小猫。母猫看了她一下后,便撇过头去。九重一下一下地摸着那几只猫,摸着摸着眼里便噙了眼泪:“你倒是知道要找娘的,我上哪儿找去呢?”

她想起去年时出现在她家门口的年轻男子。他远远地看着她,常常来。九重害怕,去和娘亲说,娘亲去看了以后叫九重去院子里玩,关起门来和爹爹说话:“我看那是个有钱公子,要是他看上了丫头,跟他商量下银子的事吧。”

这些话九重全听在耳朵里。而就在一刻钟前,她还专门跑到那男子面前,把他偷偷放在门前的东西还回去,说:“我娘亲疼我,我只会跟着我娘。你对我再好也比不上我娘。”

她即使听到了娘亲和爹爹说的那些话,即使那时已经有些犯嘀咕,还是想着娘亲是爱着自己的。也许,也许是她不够好?是前几日洗衣服时没搓干净,还是给家里人做饭时摔破了一只碗?九重不知道,但是她在努力地做好每一件事,在那个男子最后一次来时和他炫耀她为娘亲挣来的簪子。

直到三娘把她买了回来,告诉她说不爱你的人,再讨好也没用时,她才突然很想哭。她大概懂得这种感觉是委屈,但与此同时的,她感到自己的胸腔里空空落落,像少了什么。

到底,少了什么呢?

那母猫终于无法忍受九重摸她的孩子,冲她低叫了一声。九重一惊,站起来时母猫已带着她的几个孩子走向别处。那窝里除了破垫子,还有一张纸,上面的墨迹弯弯曲曲。

九重趴下身子,把那张纸拿了出来。她不懂上面画的是什么,不过认为它很好看。九重四处望望,瞧见院里桌上的一副纸笔,就踩着凳子,捉笔照着这张纸上的墨迹画起来。她根本没注意到桌上放着的是一张符纸。

九重很快就画好了。她搁下笔后不久,前面的院落里传来嘈杂的声音。九重知道有人要来了,立刻从板凳上下来,又从原路跑回去。

过来的人是纸笔铺的老板。他家顺便还卖些纸钱和符纸,也做和死人有关的生意。今天铺子里来了个风水先生。老板一眼就认出这是个风水先生,他瞅着对方手里拿着的罗盘,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上次他家盖新屋子,来了个风水先生,愣说是屋顶没盖好,让他们敲个洞出来。二哥怕有小偷钻进来,夜里守在屋顶上。也不知他怎么想的,把脸凑到洞口往屋里看,差点吓死洞下面正躺在床上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