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继续在门口站了许久,一张脸苍白无色,双手冰冷僵直,耳边一直都在回响着刚才那些男乞丐说的那些话。

他很想冲进去质问她,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到如今这种地步,可是想到刚才那些男乞丐们说她这么做是为了养活自己,心里的愤怒就像被水熄灭的蜡芯,发出‘噗嗤’一声,竟悄悄地消散了。

他想要大哭一场,可是想到此刻真正该哭的那个人是她时,眼泪就不敢再往外流。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的姐姐曾经是个多么尊贵无双的人,一身华服长裙拖曳在地,回眸一笑,整个邺城的木棉花都不及她唇间的浅笑一分。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有一天双腿尽断,家破人亡的时候,为了护住自己唯一的弟弟甘心委身在这些肮脏的、丑陋的男子身下,只为换的十个铜板让他过活。

小乞儿狠狠地咬紧了牙,因为用力过大,整张脸都带着扭曲。

他用力的喘着气,想要压下心底的悲痛,他狠狠的拍着自己的心口位置,想要将那个打麻了,不要再痛了。

小乞丐在门外站了许久,站到终于将心底的痛苦悄悄的掩盖好,能从脸上的肌肉上挤出灿烂的笑容时,这才迈开脚步,装作没事人一样走进了土地庙中。此刻的土地庙中,因为夜幕的降临已经燃起了油灯,一个身着藏青色布衫的消瘦女子无助的依靠在身后冰凉的墙壁上,一双又大又漂亮的眼睛空洞洞的看着正在空气中跳跃的灯火,双腿像是摆设一样,直

直的放在身下的麦草杆上。

听到从门口传来的动静,女子这才像是回过神似的,眼睛里渐渐涌现了光彩,朝着门口看过去。

瞅见是小乞丐回来了,女子莹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也正是这个笑容,将她本就出色的容颜衬托的更加惊艳逼人。

“睿渊回来了,今天怎么回来的这般晚?以后天快黑就要赶快回来,外面危险。”听到女子的殷殷叮嘱,被唤作睿渊的小乞丐从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走近到女子的身边,轻轻地拉上她的手,只是随着他拉手的动作,盖在女子手腕上的衣袖划开,露出了似被人掐过的一圈又一圈的

青紫。

萧睿渊虽然年纪并不大,可是身为一个男人他却很清楚这样的青紫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得来。一瞬间,黑亮的眼睛立刻缩了又缩,注意到萧睿渊的表情变化,女子赶紧拉好衣袖将自己的手腕盖住,尴尬一笑,欲盖弥彰道:“今天你走后我突然有些口渴,就爬出去找水喝,可没想到水没找到可却磕了

好几下;睿渊,没关系的,这点伤一点都不疼。”

看着姐姐脸上故作轻松的笑容,萧睿渊也故意装作是个傻子,只是在牵着女子的手时,手劲在不知不觉间加深了一些。

“都是我的错,没留足够的水给你,以后不会了。”说着,小乞丐就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将一包银子和被精心包好的牛肉掏出来送到女子面前,像是个渴望被家长表扬的孩子,活泼道,“姐你看,我挣到钱了,这些都是我挣的银子,还有这包牛肉,也是我

买回来给姐姐你吃的。”

女子没想到自己还不出十岁的弟弟竟然在一天之内挣了这么多钱,下意识的就想到这些钱可能来路不正。当着萧睿渊的面就将那荷叶包好的牛肉一把丢开,白着脸色冲着他喊,“睿渊,你怎么可以堕落成这样,竟学着那些偷鸡摸狗之人学会偷人钱财?你把爹娘的教诲当成什么了?你把萧家列祖列宗的家训当成

什么了?如果爹娘知道有一天你为了这些黄白之物去当小偷,他们在地下,又该是何等的痛心。”

萧睿渊听着姐姐痛心疾首的叱喝,又看向被丢在地上沾了一层灰尘的牛肉,忽然,也不知是她的哪句话捅到了他的心底最痛的地方。

悲伤隐忍到了极致的少年突然猛地站起身,看着坐在地上需要靠在墙壁上才能支撑坐起来的女子。

冷声质问,“姐姐,跟我做的事相比,百年之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面对父母的那个人应该是你吧。”

女子听到这声话,立刻像被人点穴了一般,怔住。萧睿渊知道自己应该停下来,可是,他真的太痛苦了,回想这半年多来自己所经历的事,家族被灭,父母双亡,姐弟逃难;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那几个乞丐从庙中走出来的神情,耳边不断地响起他

们说过的那些恶心至极的话。

他需要一个发泄,如果再不发泄,他觉得自己就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