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旭的双眼有些微微的红,那种红色的血丝在白色的眼球上慢慢的攀爬,以前总觉得看见张东旭的眼睛红了,心会疼,会不住的担心,可现在却没有了。

“就几天,几天我就过去。”张东旭到最后还是放开了我,我低头看了一眼被张东旭放开的手臂,转身毫不犹豫的走去了安检。

安检的时候我面朝着张东旭,张东旭看着我,无声的对着我勾起唇浅浅的笑了。

去登机口的时候张东旭又跟了我几步,在身后叫我打电话,还说不打电话他就打过来。

我没有理会,只是走去了登机口,上了飞机我开始安静的注视着机窗外的那些浑浊的云团,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孤独,孤独的周围的人都离着我那样的遥远,遥远的自己站在了无人的荒野上。

飞机在一个多小时之后降落了,可我却没有离开机场,而是直接买了回程的机票。

阿蛮和阿娇做不了主,在机场里不肯给我身份证件,我直接打了电话给沈曼云,告诉沈曼云我要回去看白浩凡,电话里沈曼云沉默了,沉默之后叫我把电话给了阿蛮,接了电话之后阿蛮给我买了回程的机票。

我在机场里等了一会,坐在机场里的那段时间脑海里不断出现白浩凡的那张脸,那张绝艳不凡的俊逸轮廓。

上了飞机我安静的闭上眼睛睡了一会,阿蛮担心我不吃不喝会影响到身体,给我打了一针营养剂。

阿娇卷起了我的袖子,我没有表情的注视着白色的东西从我的血管推了进去,我没想到阿蛮和阿娇的身上还带着这种东西。

下了飞机阿蛮打了电话出去,很快机场的外面就停靠了两辆黑色的奔驰车,车上快速的下来了两个年轻的男人,见到了阿蛮和阿娇马上很恭敬的点了头。

“这是小姐。”阿蛮先做了介绍,两个年轻的男人马上恭敬的朝着我叫了小姐,我随后坐到了车上,阿蛮陪着我坐在后面,阿娇坐在前面。

我不觉得这世界陌生了,只是有些还不习惯。

在车上我一直很安静的坐着,注视着经过的每一条街,每一处绚烂的霓虹。

车子开的不快,可路终有结束的时候,当车子停在了南山墓地的时候我的心像是被什么硬物用力的敲了一下,突然的就疼了。

阿娇先下了车,在周围看了一会才拉开了我这边的车门,我没有马上的就下车,是因为双脚已经不听使唤,已经软的没有了力气。

阿蛮下了车,下车之后绕到了我这边叫了我一声,我抬头注视着阿蛮答应了一声,握住了车上的扶手迈开腿下了车。

阿娇在前面走着,我迟疑了一下跟在了阿娇的身后,阿蛮跟着我的身后,开车跟来的人没有跟着一起。

白老太爷的墓地我来过不是一次,所以我清楚的记得白家的墓地在那里,走了一半的时候我开口叫住了阿娇阿蛮。

“不用了,你们在这里等我。”我想一个人去看白浩凡。

听到我的声音,阿娇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我,我没有任何表情的迈开步走去了白家墓地的方向。

左转我走了过去,目光落在了远处的一处豪华墓地上。果然是在哪里,白老太爷的身边多了一块墓碑。

我的脚步没有停下,却慢了许多,走去的一路我一直都注视着那块比白老太爷墓碑矮了一点的墓碑。

“你一定在怪我,没有带着你回去。”走近了白浩凡的墓碑我蹲下看着面带着笑容的白浩凡。

“你还是老样子,笑起来都叫人心里头担心你又在算计我。”我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白浩凡墓碑上的脸颊。

“来的匆忙,连花都没有给你带过来,下次我来一定带着。”我坐在了白浩凡的墓碑前,一双眼睛氤氲了。

“我还有点事情没有做,等做完了就带着你回去,这里毕竟是你们白家的墓地,有你的家人和你最亲的妈妈,你先陪陪他们,过段时间我就带你回去。”

风扬起了我已经很长的发丝,我看着白浩凡坐下了,一坐就是一个早晨。

天色渐渐光亮的时候我亲了白浩凡一下,起身离开了白浩凡的墓地,离开之前我停下了转身的脚步,转过身看向了白浩凡,似乎是听见了白浩凡说小心点。

“嗯。”我答应着,转身的时候眼角的泪水突然的滚落了一滴,我快速的抬起手擦掉了脸上滑落的泪水,脚步平缓稳健的去了爸妈的墓前。

爸妈的墓地在另一个地方,离着白浩凡的墓地有一点距离,记得每次过来我都会去看一眼爸妈,这一次依旧不例外。

站在爸妈的面前,许久我都没有说一句话,想起现在的我,想起现在的小弟,我无言以对,更无法面对。

转身之前我给爸妈鞠了三个躬,离开再没有任何的眷恋。

到了南山墓地的下面,我抬头看了一会墓地上,这里有我最亲的人,和我的爱人!

上了车我就睡着了没车子直接去了机场,一路上我没有因为车子的速度醒过来,梦里又回了那个白浩凡眷恋今生的地方。

车子停下我睁开了双眼,不等别人把车门给我拉开我便自己推开了车门直接下了车,随手甩上了车门便走进了机场。

我在早上十点钟的时候离开了华南市,在十一点四十分的时候到了沣海,下了飞机机场外面早已有人等在那里了。

不同以往,这一次等在机场外的人不是何家劲而是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看上去比阿靖还要冷了男人。

面无表情,黝黑的皮肤,是个长相优秀的男人,刀削斧凿的轮廓,深邃立体的五官,冷漠的眼睛,刚毅的嘴唇,眼前的人是我见过最没有表情的人了。

“哑,这是小姐。”走到了近前阿蛮给我和男人做了介绍,男人只是冷漠的看了我一眼,就算是跟我打过了招呼,我并没有多少的在意,打算去车上,阿蛮却告诉我:“哑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我因此看了一眼站在我面前的男人,目光落在了他的喉结上,他不会说话,所以叫哑。

没有多余的表情,我只是看了一眼哑便弯腰坐进了车里,阿蛮和阿娇意外的去了后面的一辆车子,而我坐的这辆车上,除了上了车的哑就没有其他的人了。

哑开了车,车子很快去了何家的别墅,别墅外走已经有人等着我过来了,是何耀辉和何耀文。

“大伯二伯。”我下了车走过去叫了人,何耀辉和何耀文都没有太多的表情,听见叫他们都只是答应了一声。

何耀辉和何耀文都看了一眼我身后的阿蛮和阿娇,收回了视线何耀辉才叫我进去。

“进去吧。”何耀辉先转身去了别墅的里面,何耀文随后跟了过去,之后才是我,身后一同跟着的就是阿蛮阿娇,还有那个叫哑的男人。

别墅里一如上一次我来的时候,不同的是树上的叶子已经凋零了。

我突然的停下了双脚,转身注视着别墅里远处的一颗大树,树上没有了叶子,突然的很想要知道没有了叶子的守候,树会不会也觉得冷了。

这一年我失去了两个深深爱着我的男人,而我深爱着的人呢?

转身我跟着何耀辉何耀文去了别墅的里面,走近了别墅的门口,目及的是几个陌生的男人,和沈曼云何家劲祖孙两个人。

沈曼云还是很健朗的样子,一双精明的眼睛炯炯有神,身边的何家劲还是很轻很淡的样子。

客厅里还有四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四个男人在我走进了客厅之后就都站了起来。

“丫头,这是你几位伯伯,叫人。”我刚刚的停下了脚步,还来不及叫一声沈曼云,沈曼云就传来了不可反驳的声音,我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沈曼云,沈曼云只是看了我一眼便转开脸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四个男人。

“伯伯。”我转开脸面朝着四个看上去颇有身份的男人,淡漠的叫了一声。

“小姐客气了。”四个男人恭敬的朝着我点了下头,我没有回应只是注视着四个年过半百的男人。

“人给你们见过了,太多的话我不想说,我沈曼云做事情你们应该知道,何老大在世的时候他都不敢干涉我想要做什么,我不想为难你们,毕竟你们是何老大一手带出来的人,我为难你们和为难何老大是一回事。

可这话说回来,姚景天也是何老大亲手带出来的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姚景天怎么说是何老大的半个儿子,当年你们又亲如手足,兄弟的情分我也都明白。

当年你们出生入死过,姚景天也用命救过你们,换成是我我也会保着姚景天的女儿,你们护着姚静雅是你们的事情,是你们兄弟三十几年来的兄弟情义,你们兄弟出生入死,枪林弹雨中都经历过有道义,不管是情义还是道义,你们都该如此。

可丑话我说在前头,姚静雅能逃出升天是她的本事,是你们这些叔叔伯伯的本事,可有一样你们给我记住了,丫头是何老大的孙女,是我沈曼云的孙女,不管她是王潇然还是何家怡,她都是我沈曼云和何老大的孙女。

你们怎么的护着姚静雅我不想理会,姚静雅她能把丫头给我弄死那也是丫头她没用,可这里要是有人从中插手了,哪怕是给我沾了一点边,就是只湿了一个裤脚,你们也别怪我翻脸无情。

我当然是想要和和气气,这么多年你们也尽了不少的孝心,何老大在世的时候你们就带着老婆孩子过来看望,何老大过世了你们也都不忘当年何老大送你们出去,给你们身份。

逢年过节你们也没少了孝敬我,不管你们在外面做什么,毕竟你们还没有忘本,还知道谁给了你们今日的风光。

姚家这些年也给了你们不少的好处,也让你们腰包里满了不少,我们何家这些年和外界的纷扰也脱离了关系,不如当年了,可你们也别忘了黑就是黑,即便是白了也不纯,更有一点我想你们谁都明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月亮还有月满月缺,何况是这气焰。”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沈曼云如此冷漠如冰的样子,却是我见到最骇人的一次。

“大嫂说的是。”沈曼云的话音刚落,年过半百中的一个面向老成的男人便马上的说。

沈曼云淡漠的眸子睨了一眼说话的人,说话的人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低头淡淡的笑了笑。

或许是因为男人有一张很老成的脸的关系,看上去男人并没有什么担忧的样子,亦或是惧怕的表情。

沈曼云呵呵的笑了笑,手里的拐杖转动了两下,转面向了何家劲,何家劲淡然的敛动了一下眼睛转面向了茶几的上面。

此时的我才留意到何家劲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电脑。

何家劲伸手打开了电脑,一旁的何耀辉和何耀文都坐到了其他的地方,阿蛮和阿娇去了楼上,似乎是有事情要做的样子,只有我还站在原地,或许说只有我和哑站在原地。

我站在客厅里没有动过,哑就站在我的身后毅然的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也没有动过。

何家劲操作了一会电脑,之后才开口说道:“顾乐儿十六岁,现居美国旧金山。魏玲双十九岁,现居英国伦敦。尹冰二十四岁,现居美国洛杉矶。罗翔二十六岁,现居中国台湾。”

何家劲抬起头看向了脸色都苍白了,头上都渗出了细汗的四个年过半百的男人。

“余下的还有各位的几位离异后太太的资料,还有现任太太的资料,这四个人是各位伯伯最偏疼的四位弟弟妹妹,还有十二个人我没有去留心。”也就是说何家一个都没有漏过,连离异的太太都能够找到,还找不到没有断过联系的人么?

这是我第一次经历了一生中最有威胁性的一次,刚刚说过话的男人看向了坐在沙发上面色红润的沈曼云,许久才说出了一句话:“我们和姚静雅有生意上的来往,姚静雅做了账,我们也不想趟这浑水,可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

“是么?那你们是打算和我宣战了?”沈曼云不疾不徐的看了一眼说话的男人,转开了不屑的脸。

“大嫂这是那的话,我们再不懂事也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全赖老大的栽培,只是我们都老了,没有几年的风光了,我们只想过上像您一样安稳的日子。

子孙们都没有当年我们的气魄,吃不了一点的苦,叫我们实在是没办法,才铤而走险,想要借助姚静雅,也只是想要给子孙们一个安稳。”另一个面色清瘦的男人抬起头朝着沈曼云说,听到男人的话沈曼云转过头看向了说话的男人,讥讽的笑了笑。

“毒蛇你养它再久她还是会咬你,不会因为你真心的带它它就会放弃了咬你,农夫与蛇的故事不需要我讲给你听,这是连几岁小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你有什么不明白?”沈曼云轻蔑的眨了想精明的双眼,看向了我。

我突然的愣了那么一下,才明白沈曼云这句话不单单是说给眼前的几个男人听,同样是在说给我听。

看着沈曼云我眨动了一下眼睛,缓缓的垂下了看着沈曼云的眸子。

回想起从前的过往,或许是我的懦弱才助长了姚静雅步步为营的嚣张气焰,同样是我的得过且过让姚静雅有了可乘之机,给了姚静雅一次次伤害我的理由。

转身我走去了楼上回了自己的房间,推开门的事后我听见沈曼云问那四个中年的男人想好了没有,其他的话在我关门的时候都隔绝在了外面。

我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给自己盖上了被子,闭上眼睛脑海里一幕幕都是有关于白浩凡的画面,白浩凡回头朝着我笑的张扬一样子,愤怒时候朝着我怒急的一张冷寒的轮廓……

傍晚的时候我才从睡梦中醒过来,睁开眼睛像是经历了几个春秋一样的漫长,可是我却觉得这些还远远的不够。

舍不得白浩凡就这么的远走了,舍不得白浩凡用他的离开惩罚了我的不肯给予,我低着头久久不愿意抬起来。

是阿蛮叫我下去吃饭我才转过头看向房间的门口,才起身去门口拉开了房间的门。

“老太太叫小姐下去吃晚饭。”见到我推开了门,门口的阿蛮马上朝着我说道。

“知道,麻烦你了。”我说着离开了房间,随手带上门去了楼下。

去了楼下我直接洗手去了餐桌的地方,餐桌上除了沈曼云和何家劲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人坐在那里。

今天的何家似乎和冷清,连阿诺和两个孩子都不在,中午的时候还看到何耀辉和何耀文在何家,这么一个下午我睡了一觉,人就都走了。

“睡醒了?”看到我坐下沈曼云便看了我一眼问。

“嗯。”我答应了一声,伸手拿了筷子,其实我一点都吃不下,可我还有事情要做,我也不是铁打的就是在吃不下也要吃,不吃怎么有力气。

捧着碗我吃了一些米饭,还吃了一些平日里一口都不吃的肉。何家劲一直给我夹菜,沈曼云看着我却一句话在没有说。

“出来陪着我走走。”吃过了饭沈曼云起身把手给了我,我起身扶着沈曼云去了别墅的外面。

“知道自己错在那里了么?”刚刚的走出了别墅,沈曼云便看了我一眼问我。我敛下眼想了想没有说话,抬起头的时候沈曼云转开脸望向了挂满星星的天空。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错在滥用你的善良和仁慈。”沈曼云一边望着星空一边停下了双脚,低下头看向我的时候朝着我笑了笑。

“你祖父虽然是个南方的男人,可他身上却有着一股北方人的粗犷,他从不恃强凌弱,欺凌幼小,他可以劫富济贫却从不对豺狼心慈手软。

你身上流着的是你父亲的血,是你祖父的血,你知道你祖父的外号是什么么?”沈曼云看着我问,我摇了摇头。

沈曼云笑了笑,转开脸看向了寂静的别墅周围:“是苍鹰。”

苍鹰?我沉默的注视着灯光映射下的沈曼云,发现沈曼云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的一抹红润,眼神也变得温柔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鹰是世界上最凶猛的一种猛禽,是在天空中独霸天下的一种动物,鹰更有一种精神,坚韧不拔,不屈不挠。

你祖父很小的时候就被继母赶出了家门,独自一人在外流浪,十几岁的时候还被人当成是人畜送到国外和一只不算大的狮子养在一起。

从开始那只凶猛的狮子要吃掉你祖父,到后来一见到你祖父就趴在地上不敢动弹你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嚣张?”沈曼云看向我,润泽的嘴唇勾出一抹自傲的笑容,转开了脸才继续说:“你之所以会软弱无能是因为你出生在你母亲的怀里,是因为你出生在你养父的面前,如果你出生在我们何家,出生在我的面前,今天的你绝不是这样的软弱。

耀斐有一件事情说的很对,你妈妈是个善良的女人,如果不是这样,不会有你的存在。

你妈妈留下了你我感谢她,但我却从来没有认为过你妈妈适合做我何家的媳妇。

你妈妈没有教会你如何的保护自己,没有教会你善良不是对着任何人,只是这一点她就远远的不够成为我们何家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