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今年三十有七,正当壮年,待到白芨成年,你也不过是知天命之年。”白蔹低着头,语速很慢,语气很平静,说着他所知道的事实,“环佩是你心尖上的,白芨更是你的心头肉,而我却占着这么个长子的名分,实在是有些尴尬。”

白仲实皱紧了眉,慢吞吞的问:“你什么意思?”

“我闹过,也挣过,解释过,也委屈过……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忽然想想,我守着一个空名头,做着别人的眼中钉,又是何必?”

“你……”

“我?我只不过是累了。”白蔹打断了他父亲的话,脸上嘲讽的笑容已经越来越大,不加半点掩饰,“今天是母亲的忌日,三年前,我看着她咽气。这三年里头,我听她的话,好好的学医,好好的做事,好好的看着你与那个女人恩爱体贴。如今,我觉得也差不多了。”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如三月春风般醉人。

可苗翠花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些许不好的意味来,还不等她伸过头去看,就听见外头“哐当”一声。

我勒个去,大叔你骂归骂,别动手啊,你儿子那么漂亮的小脸蛋,伤到一点都是对美的亵渎知道吗?!

但当她探头出去看时,才发现自己想错了。那哪儿是白仲实打了白莲花啊,分明是白莲花砸了白仲实,瞧那小子一转眼就那么淡定的擦手,还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啊。

对着碎在自己脚下的茶壶,白仲实目瞪口呆,他如何也不曾想到,这个无论何时都一副斯文派头的儿子。竟然有朝一日会对自己如此不敬。

“见过别人几次打砸,我一直就在想,若是亲自动手,会是什么滋味。如今看来,似乎不差。”白蔹笑笑,将擦干净手的帕子团了团,直接冲着他爹的脸丢了过去。

白仲实终于回了神。扬手拂开那帕子。上前几步,伸手拎住了白蔹的衣领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那扬起的巴掌没能落下来。

因为他听见背后有人说话。

“那个,我腿疼。现在有没有空给我来两贴治拉肚子的药?我拿回家煮煮吃,看能不能治好我的痔疮。”

喂,姑娘,你到底得的什么病?

白仲实深吸一口气。甩开白蔹的衣领回过头去,见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站在门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不禁皱了眉道:“这会儿有事,不看病。”

“大叔,你哪位?”苗翠花歪着头看着白仲实。挠挠头,很老实的说,“你不要总阴着脸。一副媳妇跟别的男人相好了的模样行么,怪吓人的。”

她还真敢说。白蔹不由得摇了摇头。他该知道,这姑娘的嘴里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你,你胡搅蛮缠什么,滚!”苗翠花那话简直是直接戳白仲实的心窝子,让他如何能淡定的下来。

整整自己刚才被抓皱了的衣衫,白蔹几步绕过白仲实,转身向他行礼:“爹,你保重,我走了。”

白仲实一愣:“走?你去哪儿?”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白蔹一笑,再次行礼道,“自今日起,我白蔹便不再是你白仲实的儿子。恭喜,你今后可以不必再为我生气了。”

“你胡说什么,你给我站住!”白仲实忙出声呵斥道,“你若敢踏出这店门一步,便再也不要认我这个父亲!”

“是么?”白蔹一挑眉,了然的点点头,毫不迟疑的抬脚出了店门,冲门里的白仲实满意的笑道,“多谢成全,我踏出了这店门,今后不必认你为父了。”

说出这番话时,他忍不住向苗翠花看去。

她当初向她的父亲说出恩断义绝的话时,也是这般解脱与轻松么?

苗翠花眨巴眨巴眼,再叭嗒叭嗒嘴,话说,她的大脑转速有点儿跟不上啊,这小子竟然就这么干脆利落的跟他爹一刀两断了?

“那个,白莲花啊……你这是,翻脸了?”

“不然是什么?”白蔹反问。

是啊,都这样了,不是翻脸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