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去,青鸟门高楼已是银妆素裹,数丈白绫飘渺,曼妙宛若静女舞翩跹。天色将黑,天际云海被最后一抹夕阳染得血红,钟声持续,苍凉而沉郁。

高台被无数百姓或弟子围堵地水泄不通,黑压压的人群整齐地直视前方,目光悲怆,表情凄凉。

苏昊越靠近越觉得心惊,太压抑了,青鸟门是谁登仙了?

正纳闷,挤进人群打探消息的掌柜已经挤了出来。

苏昊看见他,吓了一跳,掌柜双眼赤红,泪光盈盈。

“怎么回事?”苏昊问。

“师尊……他……仙逝了!”掌柜声音哽咽,最后一字已经说不下去,背过身,悄悄抹泪。

“这样啊。”苏昊说。

他情绪之平静,态度之淡然,让掌柜比得知师尊仙逝还要震惊,震惊后又是愤怒,“你难道不伤心吗?”

“伤,非常伤。”苏昊点头。

他看上去特别真诚,但不知为何,掌柜很想骂人,瞪了他一眼后,转身找同道中人诉衷情去了。

苏昊望向人群,许多人同掌柜一样,正小声抽泣着。

青山师尊于乾坤大陆来说,究竟代表怎样的存在,没人能说得清。修真弟子以他为目标为信仰,凡人则是听着他的传说出生再到死去。然而这样一位光芒始终笼罩着大陆的剑神,在距离飞升化神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却突然消逝了。这意味着,仙途上许多弟子坚定不移的信念坍塌了,一个世人原本以为永恒不朽的传说老去了。

人群里呜咽声渐渐大了起来。

苏昊很无奈,这出大戏背后的真相只有他知道,看着这些被蒙蔽的人们,凄凄惨惨的氛围中他再也呆不下去,领着苏龙想离开。

走出没几步,就听耳旁熟悉而粗犷的声音正在嚎啕,苏昊瞥了一眼,见赵力又是跺脚又是大哭,庄哥正把他的头紧紧按在自己的肩上,赵力很不客气,泪水和鼻涕糊庄哥满身。庄哥自己也很不好受,眼睛通红,以手狠狠擤了下鼻涕,扭头时正好与苏昊的视线对上。

庄哥很尴尬,三大五粗的汉子忸怩得像二八小姑娘,一手拍赵力后背一手向他挥了挥,“苏兄弟……”

“你们忙你们忙。”苏昊说完,赶紧遁走。

结果刚一转身,又见一棵树下,雨念扶着树干遥望青鸟门,他为一派之主,身边围着许多捉足门弟子,悲伤之情表现比较含蓄,但也是泪光闪烁,泫然欲泣。

这次苏昊直接当没看见,快速离开,打定主意不抬头,只是没走出多远,就听见非常夸张痛苦的哭号,原本他想装作不知道,但哭号者拦在路中央,让他不得不正视。

“明阳……”苏昊不知说什么好。

“师尊啊!哇啊啊啊啊!”明阳一身素缟,五体投地,以手捶地,哭得撕心裂肺。

他是明家准族长,身边一圈明家弟子跟着跪在地上,没人敢劝敢拉,不知是否为配合他,各个都是如丧考妣的表情。

苏龙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更不懂生离死别,看大家都这副表情,默默跟着有样学样,嘴瘪着,眼睛亮晶晶的,惹得一些明家弟子想笑又不敢笑。

“明阳,你别太伤心,”苏昊说,“师尊没仙逝,活的好好的,迟早还会回来。”

明阳只当苏昊在安慰自己,心中依然悲戚,但他的安慰多少有些感动,他紧紧抓住苏昊的手,边抽泣边说,“苏兄弟,嘶嘶……我没看错你……嘶嘶……”

“是是,”苏昊点头,“你家无柄剑放在哪?”

“什么?”他话题转换速度太快,明阳没跟上。

“无柄剑。”

“在明传楼奉物台。”明阳又想哭了。

“我这就去拿。”

“去吧。”说完明阳俯下身体接着哭。

好一会儿,青鸟门门主带着颤音的声音响起,宣布入门大会照常,还说了为秉承师尊遗愿誓要将青山剑派发扬光大,发掘并不放弃任何一个可能成为师尊接班人的弟子等等许多振奋人心的鸡汤。

明阳也哭够了,很受鼓舞,内心发誓一定要达到师尊境界,成为大陆第二个剑神,如此一番自我激励,恍然想起正事,问身边人,“苏兄弟呢?”

“去明传楼了。”

对于怎么说服苏兄弟留在明家,明阳早已打好腹稿,下定决心一见到人就说出来,踏进明传楼,便叫道,“苏兄弟!”

“苏兄弟取过剑就离开了。”一位明家弟子答。

“他怎么不等我?”明阳心中纳闷,掉头准备往寻一处客栈去,忽地意识到什么,心中一惊,问楼内弟子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弟子支吾。

明阳心中忽地有一丝不安。

“说剑只在我们手中,所以是对手了。”弟子轻声道。

“不是吧?!”明阳叫道,“他都说了这话,你们还让他拿剑,长脑子没啊?”

“可是……”楼内弟子不敢说了。

明阳想将苏兄弟收入明家这事,这两天在明家内部早就轰动了,大家都在为给苏兄弟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而出谋划策,甚至连入赘、私生子之类都想出来了。这么个人物提出的要求,哪个明家弟子敢正面反对,说不定是准族长为讨好人的手段呢,于是半推半就,让他堂而皇之取了剑。

明阳又恨又无奈,要是苏兄弟答应入明家倒还好,要是不答应,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想到这,明阳就起了一身冷汗,急忙往寻一处客栈去。

与此同时,正被明阳惦记的苏昊正在客栈后院上厅中,最后一次数所有的无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