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睡得早,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这具身体太过孱弱的缘故,祁明诚起得却不算早。

他一睁开眼,天就已经大亮了。等他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时,他发现院子里已经很热闹了。赵家三郎和四郎正站在阳光下念书,应该是在温习功课,两人都念得抑扬顿挫。赵家小妹在喂鸡。除去暂时还不能下床的老太太,他是这个家里最晚起床的那个。而且,其实就连老太太都已经醒有多时了。

勤快如祁二娘,她都出门去搂过一筐猪草了,此刻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饭。

祁明诚摸了摸鼻子,非常不好意思地洗漱去了。

这时候刷牙用的是牙粉,是青盐混着中药材制成的粉末状物,价格便宜,寻常老百姓都用得起。据说有钱人家用的是牙香。原身没有见过牙香,祁明诚也不知道牙香是个什么东西。他笨拙地用牙粉刷过牙后,对着手心哈了一口气。祁明诚自己闻了闻,觉得口气还算清新,于是对牙粉拥有信心了。

刷过牙就该洗脸了。祁明诚从水缸里舀水时,赵家大郎正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

祁明诚的脸立刻就红了,他果然是起得太晚了吧?

赵大哥都已经去菜地里转过一圈了!

赵家没有田地,但家里的菜地不少,都是他们在这些年中陆陆续续开荒开出来的。在这个以自耕农和佃农的小农经济为社会普遍经济形式的时代,官方对耕地的管理非常严格。毕竟,农为国之本。但是,自家开垦的菜地就不一样了。衙门管天管地难道还管你家门前屋后种了几颗白菜几根葱吗?

像赵家的这些菜地,其实就属于灰色地带,不用交税,种多少菜蔬粮食都归自己。

民不举,官不究。

村里几乎每户人家都有这么三四块菜地。

不过,土地肥沃的地方,或者平整能开垦出耕地的地方,根本轮不到赵家来开荒啊!能让赵家开荒的地方其实都是那种别人完全瞧不上的地方了。因此赵家的菜地总是这里一块,那里一块,零星分布在各处。其中,最大的那块菜地是他们家后院的那块,祁明诚估算了下,觉得还不到二十平方米。

虽是这样,在赵大郎不用打短工的日子,他也习惯像村里其他汉子一样,起床后就先背着锄头出去转一圈,瞧瞧自家的菜地,看看哪些需要除草,哪些需要补苗,哪些需要浇水,哪些又需要捉虫。

等到赵大郎转一圈回来,家里差不多就该吃早饭了。

这时候的人都习惯一天只吃两顿饭,早饭在八/九点左右吃,晚饭就在下午三四点左右吃。

赵大郎今天去瞧的那块菜地在山上,顺着山路往上爬,走上半刻钟就到了。菜地里种了些寻常的菜蔬,这没什么稀罕的。但是,菜地旁边有几颗野莓,这季节正好长出了指甲盖那么大的小果子。赵大郎拣着最红的那几颗野莓都摘了下来,用树叶子裹了,一共两份,一份给妻子吃,一份给小妹吃。

见着祁明诚在院子里洗脸,赵大郎顺手把其中一份递了过去:“阿弟啊,给你吃果子。”

赵大郎有些懊恼,他差点就忘了这个弟媳妇了。弟媳妇比小妹看上去更像是个孩子,所以果子还是留给他吃吧。至于妻子和小妹,他手里还有一份,就让她们两人分一分,反正只是尝个新鲜而已。

接过野果子,祁明诚吃了一颗,发现这不知名的果子还挺甜的。

一份野果子没多少,也就六七颗而已。

就这么六七颗野果子,赵大郎都不会自己吃掉,而是用树叶裹着带回家……祁明诚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可面对着这种……可以称之为是长辈式宠溺的行为,他的心中还是忍不住起了种种感慨。

洗过脸,祁明诚就钻进厨房里去了。

趁着祁二娘低头往灶台中添柴的功夫,祁明诚心念一动,右手中出现了一滴水,这就是灵水啊!这滴灵水违反了重力规则,悬空出现在他的手心里。眼看着祁二娘马上就要抬头了,祁明诚来不及细看,直接把这滴水丢进了粥锅里。然后,祁明诚若无其事地站在灶台边,拿起长木勺搅了搅粥锅。

粥很稀,米放得很少,水却放了半锅。

祁二娘拍了拍手,站了起来,说:“你进厨房干嘛?碍事!别站灶台这儿,让开让开。”她从架子上取了一个空罐子,然后用木勺舀了粥汤就往罐子里倒。她舀的都是清汤,米全都剩在了锅里。

“姐,这是要做什么?”祁明诚忍不住问。

祁二娘说:“他们说米汤养人,我就多弄些在罐子里。等放凉了,正好给娘当水喝。”自老太太瘫痪,她每天早上煮粥的时候都会故意多煮一点。等老太太口渴时,给她喝这个,又养人,又解渴。

祁二娘干活麻利,很快就把罐子装满了。她把罐子放在一边,小声地说:“娘一天喝不了这么多的,等到了明天又会做新的,所以你要是口渴了,也可以喝这个。我啊,就盼着你们健健康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