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在很多时候好像都是弱势群体,不是因为她们自身弱,而是因为社会一直对她们存在偏见。

在纪良母亲改嫁这件事情上,她可以说是一点都没有做错,但世人却要说她错了。不认同她改嫁行为的人,说她给前夫抹黑。认为她改嫁没有错的人,因为纪良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又忍不住对祁氏说:“你啊,当年就该忍一忍的,要是当时你退了一步,纪良留在了纪家,何至于现在这般艰难?”

然而,祁氏始终认为自己没有错。纪良也认为自己的母亲没有错。

祁明诚更不会觉得他们错了,颇为感慨地说:“很多时候,当事人是不能退的。她若退了一步,他们就会逼近一步,最后她会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很多权利。纪良母亲做得很对。”

如果纪良当初留在纪家,孩子的三观其实会受到周围亲近人的影响,那么纪良会成长为一个怎么样的人呢?现在的纪良仅是被出族之事影响了前途,如果是留在族中的他,说不定压根就没有前途!

跳开祁氏改嫁这件事,从整个社会的角度来说,也许一开始男人对女人的要求仅仅是贞静,女人如果毫无反抗精神地遵从了,最后就会演变成,当她落水时,有陌生男人为了救她,扯了一下她的胳膊,而为了保持自己的贞洁,她就必须把这一截胳膊砍掉扔了。这自然是不对的,这也是不公平的。

景朝的女子虽能改嫁,但这种情况在平民中较多些。说白了,是因为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比如说像纪良母亲这样的,改嫁才有活路,那肯定要嫁啊!达官显贵中却已经隐隐出现什么贞节牌坊了。若没有人对此进行反抗,那么过上十年、二十年,上行下效,民间女子的生活也会变得越来越艰难。

望门寡、裹小脚等陋习,难道在女性地位非常高的时代,能忽然冒出这玩意来吗?

不是的。

这里面存在着一个过程,不管这个过程是长是短,总之是男人对女人循序渐进的压迫。

赵大郎不知道祁明诚已经想了很多,见他不像外面那些人一样说三道四,就觉得祁明诚合该是要嫁到他们家来的,没看见他们想得都是一样的吗?这种心情就是所谓的“三观一样才能做盆友”啊。

纪良是赵家看好的潜力股。

这种“看好”是不带任何功利心的看好。说白了,赵家看中的就是纪良的人品。

世人不看好这门亲,原因有三。其一,纪良是出族之人,这是他一生的污点,一个被出族的人是绝对不能嫁的;其二,时人都需要宗亲帮衬,赵小妹嫁去了,她日后生的孩子都是没有族亲帮衬的;其三,纪良奶奶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因此赵小妹这门亲事有些匆忙,她前头还有两个哥哥没娶呢!

赵家人却很看好这门亲,原因则有好多了。出族算得了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定再过一些年,人们不会觉得纪良是被出族的,反而是那些族人被纪良给出族了。没有宗亲帮衬算得了什么?那样的宗亲不要也罢,更何况赵家的兄弟多,随时能够照应自家小妹!亲事匆忙又算得了什么?只要纪良是良人,再匆忙点都没事,而且赵小妹若能伺候纪良奶奶过身,纪良不也要高看她一眼?

还有,赵小妹嫁过去立马就能当家做主啦,纪良幼年多病如今身体很好啦……这些其实都不用说了!赵家人最最看重的就是纪良的人品,别人为纪良出族可惜,他们却因此赞他一句好男儿有担当!

先前纪良在时,赵小妹羞涩地躲了;如今家里人都在谈论她未来的夫婿,她虽说一直脸红着,却并没有躲。赵小妹剥了一个栗子攥在手里,细声细气地说:“他……他自小见多了世人对他母亲的苛责,能够明白女儿家的不易,日后总不会用这样那样的规矩来苛责我。他是能容得了女人出头的。”

赵小妹很满意自己的婚事,她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刚刚说的这些。

纪良的经历使得他肯定会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传统男性要更尊重女性。

这种尊重非常重要。

维系一段婚姻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有些人说是金钱,有些人说是爱情,但在祁明诚看来,想要让一段婚姻保持长久并且和谐,最重要的因素是尊重,要学会尊重自己,同时也要尊重自己的伴侣。

祁明诚笑着说:“小妹这说法我赞同。而且,我方才瞧着纪良那样子,分明对小妹很上心啊!”

赵小妹把手里剥好的板栗朝着祁明诚丢了过来,有些羞恼地说:“明诚哥快用栗子堵上嘴吧!”

大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天气越来越冷,年味却越来越足。祁明诚对此最深的感触是,原来过年会有这么多好吃的,自小年后,几乎每天家里都会做一些新鲜的吃食。每次都会多做一些。这种季节也不怕吃不完的会坏了。

此时的人对于“过年”一事真的很重视,祁明诚原本没什么概念,不过他总是能认真地照着大家说的做,让他祭祖他就祭祖,让他拜神他就拜神,让他守岁他就守岁……等到凡事都经历一遍后,他就能觉出其中的意义了。过年,是辞旧迎新,是团圆,是对现有一切的感恩,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