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的院子外面围满了人,村人们似乎都跑过来看热闹了。

祁明诚招呼着衙役喝了糖水,又摸出把铜板,笑着塞进他们的手里,打算让他们分了。祁明诚原本是想要拿银子的,但是外人们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家底,如果拿出银子来反而有些打眼,似乎太招摇了些,铜板就正好。像他们这种普通农家,能拿出赏钱来,就已经很不错了,难道这些人还要挑理?

却不想衙役们一个个都不愿意收,祁明诚这才意识到,秀才的身份果然是不一般啊!

为了不叫神仙觉得他们家轻狂,祁二娘身为管家的媳妇,真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起来。好在她想起家里还有不少红枣,那是平时备着给祁明诚泡水喝的,此刻就赶紧都拿了出来,用以招待大家。

祁二娘抱着玉珠儿凑到赵老太太面前,请教道:“娘,我……哎,这都是我小时候听说过的事情了,咱们这片地方已经多久没出过秀才了?我那时听说啊,如果家里有人考上秀才了,乡亲们会拿着鸡蛋上门道贺,到时候我们的回礼应该是酥糖。娘,是不是应该叫大郎现在赶紧去镇上买几斤啊?”

“不急。等到家里摆宴的时候再准备回礼都是来得及的。”赵老太太说。

玉珠儿对着老太太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老太太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赵老太太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虽然很喜欢玉珠儿,但平时都很少摸她。明明老太太这种状况是不会传染的,但她似乎总担着心,觉得自己要是摸了摸小奶娃娃,就会把病气过到小娃娃的身上。但她现在实在高兴,就忍不住隔着衣服轻轻拍了拍玉珠儿的胸口,说:“这娃娃是个命里带福的啊!”

玉珠儿出生了,她两个叔叔都考上秀才了,可不就是有福气的么?

祁二娘赶紧说:“娘,这哪里是玉珠儿有福气啊,明明是两位小叔有福气,叫她沾上光了。”她是这么说的,其实心里也是这么坚信着的。秀才多难考啊?他们县里虽然有几位秀才,这不还有一个老秀才如今就在梨东镇上教书吗,但他们不是梨东镇的人。这片地方是真的很多年不曾出过秀才了。

纪良这次也是榜上有名。不比赵家这种没有什么亲戚牵扯的,纪良那边自然更加热闹。

纪良虽然姓纪,一直没有改姓,但因为他出族了,又带着亲奶奶靠着继父吃饭——虽说后来能抄书赚钱了,但早年都是吃何家的——因此算是半个何家人。纪良成了秀才,长谁的脸?除了他亲奶奶亲娘和媳妇儿,可不就是长了何家的脸么?何木匠别提有多高兴了,何氏宗亲表示要摆十天流水席!

其实,祁家这边的宗亲也想过要用流水宴讨好赵家。赵家有两个秀才,秀才!两个!虽然赵家独门独户,但娶进门的那两个可都是姓祁的啊!只是,祁二娘咬死了出嫁从夫,根本没打算接祁氏宗亲抛出的橄榄枝。祁明诚说不出“出嫁从夫”这种话,因为他觉得很囧,但他的态度也已经摆出来了。

祁氏宗亲只能望“秀才”兴叹。

纪良那边摆流水席的日子特意和赵家摆宴的日子错开了。

到了开席那日的前一天,何木匠早早派他的亲儿子带着两个何氏的族人来赵家请人。早知道赵老太太行动不便,那两位姓何的壮小伙干脆抬了张竹子做的椅子过来,拍着胸脯表示,可以把老太太稳稳当当地抬到姑爷家去。老太太别提有多高兴啦!于是,赵家把房子托付给了吴顺,举家赴宴去了。

这是祁明诚第二次见到纪良的亲人,上一次还是赵小妹大婚的时候。

纪良有继兄妹三个,是异父异母的,他母亲改嫁后并没有生孩子。而他的继父何木匠家算是个大家庭,不仅何木匠的父母还健在,他的兄弟姐妹也有好几个,虽说这里面有几个特别嘴碎的并且还爱贪便宜,但总得来说都没有什么坏心。纪良平时不跟着他们住一起,而是带着奶奶另有一间屋子。

这也意味着,赵小妹不用应付一大家子的婆家人。祁明诚觉得这是她的幸运。在这个新媳妇往往要面对婆婆、太婆婆至少两重婆婆的时代,每一个新媳妇刚刚嫁人时的日子都过得……一言难尽啊。

总的来说,祁明诚对于赵小妹的新婚生活还是很放心的。

如今小妹成了秀才娘子,并且纪良还很看重这位娘子,敢为难她的人自然又少了。

流水宴结束后,纪良的奶奶又撑了两天,就笑着离世了。纪良就此开始了守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