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吃多了羊肉,又喝了一些酒,晚上睡觉时,赵成义总觉得身体里有股热气。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天气已经开始逐渐热起来了。

赵成义热得睡不着。

不过,正直的赵校尉又不敢频繁翻身,生怕会打扰到同床的祁明诚休息。

和赵成义的情况相反,祁明诚睡得很熟。他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今天先是收拾了半天的屋子,后来又尽心尽力张罗了一顿饭,洗过澡以后,头发勉强擦干,脑袋一沾上枕头,他就迅速地睡着了。

赵成义轻轻地翻了一个身,让自己面对着祁明诚。好在他们现在睡的是炕,而不是稍微一动就嘎吱嘎吱响个不停的木头床,只要赵成义的动作轻一点、少一点,他是不会吵到祁明诚的。窗外非常安静,无风也无月,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但身处在黑暗之中,赵成义依然看不清楚祁明诚的脸。

看不清楚,那么一切只能全凭想象了。

和祁明诚有关的记忆飞速地从赵成义的脑海中掠过。

初见那日,赵成义还是一个落魄的被贩卖的奴隶,当祁明诚知道他怀中抱着的坛子里装着的是同伴的骨灰时,祁明诚丝毫不觉得晦气,甚至赵成义还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悲悯。那时,他们明明是奴隶和主人的关系,祁明诚却尊重他,并和他相谈甚欢。分别时,祁明诚还祝他从此平安顺利。

好感度在那时就已经达到顶峰。

然后,没想到命运如此奇妙,他们还能再见。再见时,赵成义知道了自己的家人受祁明诚照顾良多。当然,祁明诚更愿意把这称之为是互帮互助。但不管怎么说,赵成义心里都一直很感激祁明诚。

赵成义从未告诉过祁明诚,其实在回到家中的第一个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祁明诚。赵家找了另一个人结冥亲,成亲前说得好好的,成亲后没几日,那人却偷偷跑了。老太太担忧二儿子的身后事,情绪崩溃之下,在床上挣扎数日,竟然就那样死了。然后,三郎、四郎放弃学业,和大郎一起担起养家的重担……梦的最后,赵成义是吓醒的。醒来时,他仍记得梦中的自己那种崩溃的心情。

赵成义当然不会把梦境当做现实,但正是因为他做了这个梦,他知道了自己有多么幸运。

能平安回到家,这是他的幸运;回到家中后,能看到一家子的其乐融融,就是他幸运中的幸运。

这份幸运是祁明诚带给他的。

赵成义把祁明诚认作了义弟,把祁明诚当作了和三郎、四郎一样的弟弟。然而,面对弟弟时是不该有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的。面对弟弟时,他应该是无比坦荡的。正直的赵校尉却在这一刻心虚了。

“你是心甘情愿的吗?”白天时,祁明诚这样问道。

在那个慎而重之的气氛下,赵成义心里竟然冒出了一个让他事后差一点想要崩溃的想法,当时的他竟然觉得只要自己点了头,说自己是心甘情愿的,那么祁明诚就一定会……就一定抱着他亲嘴了。

该死的!

当时怎么就想到那种事情上去了呢?

赵成义越发觉得热了。他只好起身坐了起来。

祁明诚翻了个身,继续睡得无知无觉。

赵成义盯着祁明诚的背影,依然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窗户半开着,正直的赵校尉光着上半身,吹了好一会儿的夜风,心里的燥意才终于下去了一些。

第二天,当祁明诚醒来时,赵成义已经不在床上了。他们义兄弟一起睡时,赵成义一般都起得比祁明诚早,因此祁明诚也不觉得奇怪。等他穿好了衣服走出卧室时,他却没有在院子里看到赵成义,这才觉得有些奇怪了。包春生赶紧说:“赵校尉已经去了军营。他说这几天军营中有很多事要忙。”

祁明诚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异族频繁扰边,估计军营里的气氛会很凝重吧。

祁明诚给自己打了洗漱用的水,这才想起了什么,又问:“那他说了要回来吃饭吗?晚上是不是也回来住?”赵成义的饭量比他们都要大,如果赵成义回来吃饭,那么他们就一定要多准备些食物。

“不回来吃饭了,不过晚上还是要回来的。”包春生说。这都是赵成义离家前说好的。

“嗯。回来住就好。”祁明诚嘟囔了一句,就蹲下/身,开始认真地刷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