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仁桂回到船上时,发现杜媺正徘徊在他的门前,几次抬起手想要敲门,但是却都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

“咳,”董仁桂咳了一声,走入了走廊,来到杜媺身前问道:“怎么,找我有事?”

“嗯。”杜媺轻轻点头,道:“是有点事情。”

“进来说吧!”董仁桂推门进入房间。

杜媺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坐!”董仁桂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对杜媺说道。

“哦,好。”杜媺犹豫的坐在了董仁桂对面。

“喝茶。”董仁桂迅速泡了一壶茶给杜媺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看着她道:“说吧,有什么事!”

“我……”杜媺捧着茶杯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犹豫了半响,才慢慢的道:“我的身份来历你大概已经知道了,但是在说正事之前,我还是要再说一遍。”

“我早先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只因父亲涉案下狱而死,一家人失去了依靠,刚满十岁的时候便被辗转卖入教坊司挹翠院中……”杜媺低着头看着捧在手心的茶杯,缓缓的将自己的娓娓道来。

“……七年来,我播下了艳名,为鸨母赚进了大把大把的银钱,今年,我已经十九了,年龄已经不小了,快到了名气消退的时候了,于是,我便开始谋划从良……”一滴泪水从杜媺脸颊上滚落,跌在了她手上的茶杯中,惊起了一圈圈涟漪。

“……要从良,我不想选择达官贵人做他们的外室,也不想现在富商豪强给他们做小,我不缺乏财物,七年来,我暗中积蓄了数万两银子的资财,我也不喜欢权势,我只想找一个我爱的,也爱我的人嫁给他,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但是……”

看着泪流满面的杜媺,董仁桂默默的递给了她一块手帕。

“……后来,我遇到了李郞……”杜媺面露嘲讽之色。

“……开始时,李郞对我很好,他虽然才学不行,为人也有些优柔寡断,缺少主见,但是他对我却很好,他丝毫不在意我的身份,不顾和父亲分裂留在了我的身边,就算是他为我花尽钱财后饱受鸨母她们的冷嘲热讽和百般苛待,但他始终没有怨恨我,怪我让他沦落到如此地步……”

杜媺脸上露出幸福的神色。

“……所以,我以为他就是我一直等待的人,便设法让他以低价为我赎了身,带着我所以的积蓄跟他离开了挹翠院,离开了京城,一路陆则车,水则船,向着他的家乡浙江绍兴走去,但是,在这一路上,他却慢慢变了……”

杜媺面色哀恸,泪水簌簌而下。

“……原本,我以为他是近乡情怯,担心家中责难,所以心情不好,便一直让着他,安慰他,但是我万万没想到……”

杜媺脸色惨白,双手紧紧的捏着茶杯,十指泛白。

“……我微微没有想到他居然会为了区区一千两银子,便、便、便将我转卖给了一个盐商!!!”杜媺昂起了头,却止不住泪水横流,“当我知道那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心便死了……”

“……那天早上,我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假装答应了他们的交易……”

“……我在船头当众让李郞打开了百宝箱,让他清楚的看见那些宝物,然后当着他的面一件件的抛入了江中……”

“……看着李郞惊骇的神情,我……”杜媺面色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是痛快?是愤恨?是痛不欲生?是绝望?还是兼而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