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伊就没太过在意,顾妍顺势提起了今日的来意,萧若伊一听睁圆了眼睛。

“很……为难吗?”顾妍也觉得这样确实不大好。

说到底是家事,还是父亲为二姐特意相中的人,做子女的,听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便是了,作何要横生枝节,还拿这事去麻烦外人?

萧若伊看她稍显窘迫的面色,“噗嗤”一声笑了。

“倒不是为难,只是觉得好有趣。”她单手支起下颔,嘴角边两个梨涡浅浅,“还以为你什么事都做得来,真的这样了不起呢,其实,也就是一个普通人啊!”

这话说得顾妍很是惭愧,又听听萧若伊拊掌笑道:“不过……我很开心。”

“阿妍能找我帮忙,这是真拿我当朋友了吧,朋友有难,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她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顾妍真是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认,心里还是既感激又高兴,也很感谢萧若伊的理解,不问缘由出处。

毕竟她所求之事,简直就是对父亲选择的不信任,而为人子女,不应该以孝为先吗?她这是有违礼教。

顾妍不知道的是,萧若伊才不会管劳什子礼教。

要是她老爹也和顾崇琰一样,给她寻一门亲事,对方素未谋面不说,品德才情闻所未闻,典型的盲婚哑嫁,别说她去找人打听,说不得一封书信离家出走都做得出来。

恰恰就是这样巧合,对于自己的父亲,萧若伊也是不信的。

既然来了国公府,总要带顾妍去转一转。今日天气是真热,所幸园子里树木繁盛,又有大片的湖泊,吹过来的风都像带了草木清香和湖水的湿意。

这样走一遭也不是不可为。

国公府大致是分了三路,中路便是国公爷萧远山的居所,后头紧跟着就是历代世子的宁古堂。

这位老国公也是个传奇人物,当初瓦剌与突厥联盟。合力攻打大夏边境。九边重镇以下其三,只要打破一个缺口,长驱直入不成问题。

大夏多年不曾大肆征战过。至多也便是那些蛮夷的小打小闹,军队懈怠惫懒,战斗力直线下降,而那些马背上的游牧民族。有强壮的身体,精良的马匹。打入大夏不过是几月的功夫。

幸得镇国公用兵如神,率领一支铁甲军突出重围,偷袭包抄,断了敌方后路。又带十万人马大战了两天一夜,才算平息战事。

蛮夷死伤惨重,元气大伤。大夏也好不到哪里去。十万大军折损过半,镇国公不止是废了一条腿。更失去了三个儿子,其中最小的一个,年仅十七岁,尚未娶妻。

镇国公夫人听闻噩耗悲痛过度去世,方武帝感念萧家功劳,给了万千赏赐,然而斯人已逝,金银财宝岂能再赎回?

总算还是意识到如今大夏的军队漏洞所在,冗兵冗费,近些年都在各方面加强。

萧沥和萧若伊的父亲,原先的镇国公世子萧祺,便是在这一场大战里丧命的。那时的萧沥才五岁左右,萧若伊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嗷嗷待哺,镇国公府只留下了萧沥和二房萧泓两个嗣子,萧远山便请封了萧沥为世子。

只是这件事过去两年之后,萧祺却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已死之人复生还阳,京都一阵哗然。

后来只知萧祺当年并未战死,只是受了重伤,领回来的尸体面目全非,并非本尊,而他休养了一年多,这才康复归来。

老子回来了,基本便没有儿子什么事了,世子之位理所应当就要归还萧祺的。然而也不知萧远山是如何想的,这件事始终不曾摆上台面,方武帝赐了萧祺一品威武将军头衔,也不管萧祺做不做世子的事。

妹婿和外甥,哪一个更加亲近,方武帝心里还能没数?他到底还是将萧祺视作外人的,人家镇国公都没开腔,方武帝当然也不会无事讨嫌。

于是,萧沥自始至终还是镇国公世子,兜兜转转也过了近十年。

镇国公府权势煊赫,树大招风,这些事在厩里并非秘闻,几乎人人知晓,然而似乎大家都养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默契规矩,便从没听人主动提及过。

萧若伊与她说道:“那西路是郑夫人的地盘,东路是二房的,二叔去得早,我二婶脾气就跟着不大好,少见她出来了,至于郑夫人,你就当没这个人好了。”

顾妍想到郑夫人是萧祺的继室,名义上也是萧若伊的母亲,然而郑氏既然是取代了亲生娘亲的,萧若伊心里不舒坦情有可原。

走了没几步,萧若伊就开始大喘气了,额上的汗如水一样地淌下来,帕子都湿了几条,顾妍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会流汗的。

萧若伊嫌弃地看着自己这一身汗湿,道:“晏叔说我这体质是天生的,一到夏日出汗便比别人多很多,他说茶叶明目益神,去腻利尿,让我喝热茶解暑,可我越喝越热,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人的体质不同,有的盛夏天在太阳下晒都出不来汗,有的哪怕坐着不动,都已经汗流浃背,很显然萧若伊就属于后者,她又心浮气躁,越是这样,就越跟自己生气。

而成日在屋里摆上冰块不动弹,她又觉得闷,浑身不舒服,这才找了顾妍来陪她解解乏。

“最烦的便是夏日了!”她这么说。

顾妍不禁好笑,“那县主快去清洗一番,先平心静气些,我想到几道凉点,正好用来解暑,等您收拾好了,我们一起去亭里。”

萧若伊眼前一亮,有好吃的那就好办了!

她连连点头,让贴身的婢子带着顾妍去了厨房,等她重新收拾好了回来,顾妍已经将碗碟一一摆在桌上。

她老远便看到了那一大片荷叶上摆着的一颗颗像球状点心。晶莹剔透,宛如水晶般玲珑,几步匆匆走上前,盯着看了半晌。

顾妍失笑,“这是水玄饼,用琼脂、白凉粉和冰粉做的,两刻钟内必须吃完。县主再不吃。就要化了。”

萧若伊眼睛一圆。忙拿着小银勺挖了一块送进嘴里,入口即化、爽滑甘甜,萧若伊舒服地眯了眼睛。接着便停不下口。

凉亭里本就放了不少冰,十分凉爽,笼子里的阿白大约是嗅到了香甜的气味,耸着小鼻子幽幽醒转了过来。顾妍拿一块绿豆凉糕喂它,阿白前爪捧着倒也啃得欢快。

萧若伊一看就不满意了。前几日她怎么喂这小东西大鱼大肉死活就不张口,阿妍随便一块绿豆糕就收买了!

还真是区别对待哦!

她暗暗瞪了眼阿白,头一转,即刻看到一个人影飞快地闪过。似是发现了她们在这里,然后急急忙忙地跑开。

顾妍也盯着那个方向,很显然。她刚刚也看到了。

一个穿着普通家丁短褐的年轻男子,身形矮小。却十分敏捷,只是动作难免仓皇,就如同落荒而逃一样,在躲避什么人,甚至在见到她们之时,面上还有难掩的震惊和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