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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肇去后,远黛便也起了身,往内屋去了。斜歪在内屋炕上,却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有心思去想萧呈娴与罗起东之间的事儿。从罗起东口中,她已得知了萧呈烨拜访一事,而她更能确定,萧呈烨所以会同罗起东说这么多,定然是出于萧呈娴之意。

事实上,她所以想在归宁日与萧呈娴见上一面,也正是想要确认一下萧呈娴的心思。

杜若无声的端了茶进来,轻手轻脚的将茶盏搁在远黛的手边。她动作随已极为轻柔,却仍惊动了远黛,抬眼看她,远黛温声问道:“东西可都备好了吗不跳字。

杜若应声答道:“已都备好了!这是抄好的礼单!”口中说着,她已探手自袖内,取出了早已备好的一张红笺,双手捧了,便要呈给远黛。

接过礼单,远黛只简单的扫了一眼,便将之随手的搁在了一边,同时问道:“库房那边可曾留难你?”她虽新来乍到,但却知道愈是家大业大的府邸,便愈易生出欺主的奴才来,何况百里肇也绝非那种与下人锱铢必较之人,有些事儿,他即便知道,只怕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杜若应声道:“我原是奉了王爷之命去的,那些人便是刁恶,也不敢胡乱为难我!只是据我看来,这王府的库房实是乱得紧!多少地方不尽不实,委实让我多费了不少工夫!”

微微颔首,静默片刻,远黛才淡淡道:“明日归宁回来,我会与王爷谈谈这府中之事!你也不必忌讳什么,只管下手去做,塌了天,总有我为你顶着!”

杜若闻声,不由得眉睫微动,半日才轻声道:“小姐既有此意,杜若自当尽力!”

歪头看她一眼,远黛浅浅一笑,却忽然问道:“那螺钿小柜的钥匙,文屏可曾给你?”那螺钿小柜的钥匙,原先只得两把,一把在远黛处,另一把则交予了文屏。自打那日远黛在众人面前说了那话后,便吩咐了文屏,令她将手中的那把钥匙先行给了杜若。

诧异于远黛何以会问起这个,杜若神色微怔,却还是应道:“前儿便已给了我了!”

“唔”了一声后,远黛指一指那螺钿小柜,温声道:“你可开了那柜子,将里头那个乌木方匣取来给我!”杜若心下虽愈发奇怪,却终是没有追问,而是转身走到螺钿小柜跟前,取钥匙开了柜子。早前文屏给她钥匙时候,也曾细细同她分说过这小柜里头的诸多东西,因此杜若也未费多少气力,便很快的找到了那只乌木雕花的小方匣子。

双手捧了那乌木匣子,杜若将之奉与远黛。朝她摆一摆手,远黛道:“不必,你且自己打看一看吧!”杜若闻声,当真是一头雾水,疑惑看一眼远黛,终究将那匣子搁在一边桌上,伸手打了开来。乌木匣子里头,摆放着的,是一叠文书契纸,目光一动之下,杜若便有瞬间的怔神。只因她看的很是清楚,那最上头的一张契纸,正是她自己的卖身契。

“小姐……”她失声的叫了出来。

朝她微微一笑,远黛平静道:“从前我曾允过你一诺,你想要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卖身契就在眼前,远黛之言更犹在耳畔,怎不让杜若为之心动。沉默片刻之后,杜若方颤声的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放了我出去吗不跳字。

深深看她一眼,远黛道:“给你看这个,只是想要告诉你,你若不愿为我做事,可取了卖身契这便离开!你在我身边时日虽不甚久,却与我有过一诺之约,你若选择离去,我可赠你纹银百两作为程仪!”说到这里,远黛语声一顿,而后方才续道:“当然了,你若选择留下,这卖身契我如今虽不能与你,却可答应你,无论何时,你想要离开,我总不拦你。此外,我每月与你二十两纹银,是按月领取抑或是将来一体结清,也由你自己作主!”

此话一出,却是大大出乎了杜若的意料之外,沉默片刻,杜若才自深深一礼,低声道:“小姐如此厚待,杜若有岂能不识好歹!杜若愿意留下,任由小姐驱策!”

远黛其实早知杜若会这般选择,展颜一笑之后,却道:“那好!你既愿意留下,却须记得你在我身边一日,便是我的人,在我面前,只管有话说话,不必吞吞吐吐!我这人,生平最厌的是身边之人擅自替我做主,却并不介意无人之时,你们饶舌多问,你可明白了?”

话说到这里,杜若才总算明白了远黛的意思,苦笑一下,杜若终究还是实话实说道:“我只是觉得,王妃其实并不热衷于府中之事,既如此,又何必非要趟这浑水?”

点一点头,远黛淡淡道:“你说的不错!我对这王府中的琐事,其实毫无兴趣。之所以非要将这事给揽下来,却是因为,我要这一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看清楚,谁才是这王府的正经主子!要知道,如今这府里看着虽清冷,将后来,却总有热闹起来的一日。我若一味躲懒,到得将来,再想收拾局面,所费的心思,只怕会是当下的十倍二十倍!”

远黛之语,虽说的隐晦,然杜若自幼长在萧老太君身边,阅历岂同小可,听她这么一说,非止意会过来,更从远黛的言语之中隐约的听出了许多东西,勉力镇定一下心绪,杜若方轻声的道:“小姐的意思,杜若已明白了!小姐放心,杜若定然不会有负小姐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