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尧连忙摇头:“王爷息怒!这件事儿,只怕硬来不得,少不得是要徐徐图之的!”大周与南越互有密谍一事,两国其实都是心知肚明,甚至有志一同的不予理睬。而今百里肇忽然发难,只怕南越那头也必不会姑息,到最后,不过落得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

屈指轻叩一下桌面,百里肇没再多解释,只干脆利落的道:“此事断不可徐徐图之!要快!”说着这话的时候,他已抬眸看向岳尧:“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岳尧听得心中猛然一动,下一刻,已很快应道:“原来如此!我已明白了!”提点的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哪还能明白不过来。百里肇所以要快,只是因为,如今的姑苏,除了微服前来的他们几人外,另还有一尊大佛在。有了顶缸之人,做事自然大可放开手脚。

见他已然明白过来,百里肇这才淡淡扬眉:“江南河道,从来都是肥缺,只要敢查、肯查,便绝没有一个真正干净的人儿!不妨就从此处下手咬住,务要让南越方面暂时无法发作!还有,命人追查紫苏下落,生死不论,断不容她离开大周半步!”

岳尧在他身边多年,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朝廷每年拨与河道衙门的款项动辄银钱百万,而河道一项,更是涉及河工的衣食住行,各样治水工具,承担这些的,固然多为大周商行,但这里头,却也少不了有几个手眼通天的南越商人,只需咬住这一点,南越方面,一时半会的,也只有忍气吞声。而有了这一段时间的缓冲,也足够大周多数密谍脱身出去了。

说定了这事后,便只余下紫苏的处置问题了。抬眼去看百里肇,岳尧正色的道:“紫苏一事,王爷可是又知道了些什么?”

提及紫苏,百里肇便不由的拧紧了眉,目光也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岳尧手边的那个白瓷小瓶上:“这花香精油,乃是从前广逸王的手笔,据王妃所言,因提炼困难的缘故,这东西,便在南越宫中也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用得上!而我想着,广逸王已去,王妃等人也已来了大周,这东西,在如今的南越,只怕也已近乎绝迹了!”

若有所思的凤眸微眯,岳尧道:“这么说来,其实南越方面一直都在寻找她们了?”对于此事,他无疑也是关心的,只因与远黛一道从南越回来大周的人中,正有沅真。

稍稍犹豫,百里肇终于道:“她……曾与昭平有过婚姻之约!”

岳尧大惊,下一刻已失声道:“竟有这事?”言毕,他却又不禁恍然:“难怪!难怪!”

嘴角轻轻抽动一下,到了最后,百里肇也只简单吩咐道:“这几日,若有机会,你不妨问一问沅真从前之事!这事既出,沅真也未必会再如先前那样守口如瓶!”

岳尧点头,过得一刻,终是忍不住皱眉道:“这个蒋琓,也不知怎么了,竟是至今未至!”

听他说起蒋琓,百里肇也自蹙了眉:“再等他三日,若还不到,我们便动身回京!”口中说着,不免又看一眼岳尧:“你与沅真的婚事,便在这三日里办了吧!”

没有多问百里肇忽而决定提前返京的缘故,岳尧干脆应道:“好!”

岳尧去后,百里肇怔然半晌,毕竟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但很快的,他便收敛了有些复杂的情绪,而开始仔细思量目前的局势。他很清楚,有一句话,远黛说的不错——时机未到。

这个时候,的确并非暴露远黛身份的好时机。姑且不论自己体内的菟丝之毒,只说远黛,一旦她的身份暴露,南越方面便可有大把的借口要求远黛回去,而对此要求,大周还真是不好断然拒绝。百里肇虽不惧此,但若能避免之,他也不愿将自己与远黛立于风口浪尖之上。

他这里默默忖度,却是浑然不觉远黛已缓步的走了进屋,并在他对面坐下了。

“王爷!”静静坐了片刻,远黛终是开口唤了一声,却是语声淡淡,无喜无怒。

听得她叫,百里肇方才醒过神来,深深看她一眼,他道:“我已同岳尧说了,再等蒋琓三日,三日之后,他若仍然未至,我们便动身返京!”

远黛不语,只静静看他,神情似有所待。

搁在那卷《广逸王外传》上的修长手掌略略动弹,却终于还是没有抬起,只顺势的轻轻屈起,叩了叩桌上的那卷书册:“这书不错!”

别开眼去,远黛淡淡应道:“我也觉得不错!”除此竟是再无二话。

…… ……

蒋琓抵达清苑时,已是第二日午时左近时分。顾不得洗净一身风尘,蒋琓便忙与匆匆赶去迎他的岳尧二人一路直奔绿杨苑而来。三人到了绿杨苑时,百里肇却早迎了出来。秋阳熙和,满池翠盖红花映衬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形,令人一见,顿生形秽之感。

猛一眼见他傲然立于九曲桥上,蒋琓不觉心中一酸,脚下也随之一顿。岳尧与初炜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侧,却是既不言语,也不催促,只静静候着。良久,蒋琓方疾行过来,更不犹疑,一撩衣襟下摆,便要跪拜下去。百里肇又岂能由得他跪,忙自上前一步,稳稳将他扶住:“才只几年不见,又何至生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