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将我视作姐妹,我帮她一把也还罢了!不过如今,这话还是休提为好!”

百里肇所以说起这个,一则因想起百里聿昨儿的神态,故而顺口一提,二来,也有些试探、打趣远黛的意思,此刻听了这话,自然也就不再说起。二人说了这几句闲话,远黛反倒精神起来,索性坐起身来,揭开车上帘栊,推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

不看则已,这一看之下,才见窗外已是金阳漫撒,灿灿生辉。暮秋时节,官道两侧,绿草已自转黄,却仍有一些野huā在秋风中摇曳,看去倒也别有一种秋高气爽之感。

自然的转头看向百里肇,远黛笑道:“原来已是这个时辰了,我竟是一点都不觉得呢!”

秋阳那明丽干净的光泽透过小小的车窗映在她的侧脸上,半明半暗的,迎着光的半张俏靥便显出一种剔透的莹光来,如冰似玉,却又比冰柔润、较玉温软,吹弹得破一般,便连百里肇见了,也不觉有些痴痴出神。半晌,他才笑了笑,浑若无事的别开视线,看了一眼窗外道:“再走不了多久,便该到绿萼岭了!”只是嗓音却似比平日暗哑了些。

说过了那一句话后,远黛便又重新转头,去看窗外秋景,倒也并没觉出百里肇的不同:“这会儿我却忽然想骑马了!”她道,同时将手伸出窗外。秋阳暖暖融融,落在她纤长如玉的掌上,那一种温暖柔和却又微微灼热的感觉如有实质,让人觉得很是舒服。

将身微微后倾了一些,以使自己更舒适的靠在车厢上,百里肇的眸光须臾不曾离开远黛。成亲这么些日子,远黛在他面前虽未必拘谨,但也不曾这般随意无束过。

“你会骑马?我竟不知道!”他道,神色随意,只是信口发问。

心下虽仍有些不舍,远黛却仍缩回手来,放下帘栊,半靠在窗边,向百里肇笑道:“我九岁学骑马,虽算不上精熟,但骑术也还是不错的!不过自打回了平京后,便再没骑过!”

因开了车窗的缘故,窗外的阳光,便透过浅色的帘栊,柔和清浅的透了进来,秋风萧萧,拂得帘栊轻动,缕缕寒意便也随之渗入车厢,吹淡了车厢内原本的融融暖意。

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远黛理所当然的移动了一下身子,往车厢后身处安置的暖炉边上靠了靠。百里肇在旁看着,不由一笑,取过整齐叠在一边的湖色绣梅huā夹棉锦缎长披风,抖了开来,稍稍倾身过去,为远黛披在肩上:“真是从未见过似你这样怕冷的!”

远黛却只抿唇莞尔,顾自的拢了拢身上那件披风,以使自己更暖和些,她悠悠笑道:“这般说来,你可不是因为我而长了一番见识,正该多谢我才是!”

百里肇难得见她这般说话,也不由笑了出来:“我从前倒没发现你竟这么伶牙俐齿!”口中说着,却已不无戏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如此怕冷,还骑什么马?”

听他这么一说,远黛不觉微微沉默,片刻才笑道:“我原先倒也并不是这么怕冷的,后来出了些岔子,便愈加的畏寒怕冷了!偏巧平京的冬天又远比郢都要冷得多!”

百里肇听得墨眉轻抬,才要问个究竟时,外头却已传来徐青的声音:“王爷、王妃,绿萼岭到了!”原来在外头为二人驾车的,正是徐青。

被徐青这么一岔,百里肇已将出口的问话便又咽了下去,改口问道:“肩舆可候着了?”

出府之前,徐青早安排了人骑了快马一路疾奔绿萼岭,告知别宫众人并命他们准备肩舆在山下候着。徐青出声之时,早见着道旁候着的肩舆,忙应声答说已候着了。

百里肇这才含笑移眸看了远黛一眼,而后却微微转身,打开身侧的一扇小柜柜门,从里头取出一面新式的水银镜来,递给远黛。远黛也不伸手去接,只就着他的手,照了一照。而后手脚俐落的打开一边的拣妆盒子,取出牙梳,抿一抿散乱的鬓发,又扶正了髻上微斜的钗环,自觉已能看得过去,她便罢了手,又将衣上皱褶捋了捋。

眼见她如此的理所当然,倒让百里肇不禁失笑,只是他笑虽笑,手上却仍稳稳的扶住那面水银镜。抬眼见他如此,远黛也不觉一笑,索性执了牙梳倾身过去,也替他抿了抿发。

不意她会有此举动,百里肇反怔在了那里。牙梳轻柔的在发上滑过,痒丝丝的,心中却没来由的有些发酸、有些发涩,又有一种仿佛融化开来的感觉。淡淡的幽香缓缓盈溢开来,似兰非兰,似麝非麝,却自清逸幽绝,迥异寻常。一股冲动陡然涌上心头,丢掉手中水银镜,百里肇张臂一拢,已环住了远黛纤细柔软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