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退隐多年,与广君歌师出同门的闻名智士,一个是进入内门,响彻书院角落的“天,字中人。这两个人说起来有些关系,可此刻坐在一起安静的喝着茶,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沉默没有维持多久,在说书人的尸体变冷,刺鼻的血腥味逐渐弥漫散开的时候,雅间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声音不大,却足以打破这份诡异的宁静。

“进来。”

陆离的声音响起,木门应声而开,外面一个年岁不小的将士走了进来,将说书人的尸体抬出,随后又招呼来几名将士,拿着布,将房间中的血迹一点点拭去。

如果张幕在此,他一定会觉得这将士很眼熟,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就好像是他参加内门考试中的营中将士,说他有【谋兵】之境的马彦。

只是数月未见,这将士似乎也已升了官。

不知道是何缘故,又有血迹又有尸体这么大的动静出现,整栋楼中却极为安静,走廊间没有半个人影。就连楼中常见的掌柜与小厮都消失不见,刚刚还是热闹的景象就好像从没出现过,有种莫名不安。

没有用多久,房间中就已重新恢复了整洁,连那份鲜血的味道都小

了很多。

房门一声轻响后复又关上,偌大雅间中又剩下这两个人。

余家鼎砸着嘴,日光看着刚刚关上的房门,声音里不无有些艳羡的说道。“做个统兵之人就是好,你看看,整个书院的将士都可以挥霍在手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拘无束,焉能不让他人羡慕?”

这话有些怪异,怎么听都不像是出自学生口中,反倒是平辈中人常常如此调侃,让人怪异。

陆离看了余家鼎一眼,他身形威猛,虽不及潘光,却也在文人智士中少有,此刻衣裳擦拭不去的血迹显现,更有些杀意腾腾的感觉。

“你可以听这个故事,但他却不应该讲这个故事。”

他指的自然是说书者。

余家鼎哈哈一笑。“怎么,触及你的伤心地了?世人皆以为这个故事完了,我却知道后面还有继续,那女人死之前早已十月怀胎,冷宫之中生下了孩子,而那谋士心知自己早晚必有一死,却不忍血脉断绝,设计将那孩子早早托人捎去”

“那孩子自小没有亲生父母,只是寄养在江水边上的一户陆姓人家,那家人天性开明,从小就告诉这孩子并非亲生,因感概与亲人分开,饱受分离之苦,故此才给这孩子起了个名叫陆离,也就是我。”

陆离从中接应道。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色极为平淡,虽眉宇微皱,但也仅仅如此而已,仅凭神情推断,很难想到他就是刚刚话语中的“那个孩子,。

但话语未尽,陆离忽然很轻蔑的笑了一下,他喝了。茶,然后对着余家鼎一字一字的慢慢说道。

“知道为什么我刚刚那样说吗?因为他是个人,而你只是一条狗,一条咬人的走狗。

闻言,余家鼎微愣,神情中却不见分毫恼怒之色,反倒是对着陆离有些赞叹的拍拍手。

“老师不愧是老师,一眼就看破了学生的本质。”余家鼎从小炉上拿起茶壶,将自己与陆离杯中的茶水蓄满,然后东西放回原处,方才说道。“没办法,谁让这个世道本身就是人不如狗,狗可以咬人,咬死了斩草除根,咬不死他也不会将你怎样,因为在那些人眼里人是人狗是狗,狗能够咬人,但人不能咬狗说起来有些绕嘴,但我想老师应该能明白。”

余家鼎眯着眼,十一月的腾腾水汽格外显眼,窗外风入,却未能将这白烟吹散。

陆离将嘴一撇,他本身并非能言善辩之士,面对此等歪理,他自然懒得去说什么,也许就像余家鼎所言,人狗终究不同。

“难怪那个姜家使者会死,本来按照计划要死的应该是你,只是不想被你反身识破,居然抢了先机下手你这口咬了人不说,居然咬的还是自己人。也真佣算奇葩一个。”

余家鼎是姜家埋在书院中的暗子,这事他早就清楚,但一直并未在意,甚至连“天,字称号陆离都很慷慨的给了对方,其原因一者是为了麻痹,二者也容易监视。要清楚“天,字中人的大多便利,要依靠书院而行,便利越多,其身影就越暴露在书院之下,这对于一个姜家暗子而言,自然绝非什么好事。

可他没想到,余家鼎依旧留了一手,这反戈一击针对的虽不是书院,但还是惊艳无比。

余家鼎笑了两下。

“咬人嘛,总要咬死了才好。更何况死的是谁本身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别人知道姜家与书院有矛盾,而且矛盾不小,越闹越大,这样彼此结起同盟才更有威力,不是吗?”

陆离看着他,以一种从未认真过的目光仔细打量着,然后莫名其妙的笑了下。

“倒真应了师兄那句话,异人有狠志,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