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任性之说,任情之举,令得谨之大乐:“说得好!只管畅饮!”

二人你来我往,全然忘了身边还有一个阮五。阮五见惯名士间放诞不羁,倒也无所谓,吩咐婢女上好菜肴,便自去了。

一坛雪压江南很快见了底,果然是酒至酣处,谨之将宽袍往几上一扫,空樽扑楞楞滚到了地上。他仰面一躺,四脚朝天,和周公诉说忧思去了。

山阴酒量极好,只面色泛出浅浅淡淡的红晕。她唤来侍婢,“用浓米汤给郎君服下,送到房间休息。”

径自带着护卫,坐着马车回府去了。

次日,令得护卫带着几十坛“雪压江南”送至“醉生梦死”,山阴又坐着马车出去转了一圈才回来。

因着她的能干聪慧,及对酿酒的天赋,山家别院从创建至今一直由她直接管理,如别院中总管事、副管事至酿酒仆役无不是她亲手挑选。所获盈利她一半交于家族,一半用作自己游历之资。这也是山家长辈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如今山家别院酿的酒已在洛阳城中站稳脚跟,是时候寻思另一条致富之道以备将来不时之需了。

只是一天转下来,她心中却无所得。洛阳城中各大店铺占据时间均已很长,各个行业掌握市场经营资格又老,若是想强行挤入分一杯羹,只怕吃力讨不到好。

这个社会掌握绝大多数财富的是世家士族,或许可以借鉴酿酒之道,从“推陈出新”入手,能有新的路子。

正寻思间,派去盯梢裴三郎的护卫来了,他神色犹豫,似是有所顾虑。

“有什么异样?”

“禀小郎,裴家三郎这两日接连与几位郎君泛舟湖上,我等装扮成船夫上船,听到他打算明夜子时前来接应女郎。”

这个她早就知道了,“除了见郎君,不曾见过其他人?如女子什么的?”

“这……属下听裴三与郎君之间的对话,似是……”护卫看了她一眼,有丝犹豫。

难道还有其他隐情?山阴眯起了眼:“直接说。”

“是。”护卫一顿,正色道,“郎君们作赌,以五百金为注,先令美人甘心投奔的算赢。”似是看出山阴的疑惑,护卫继续补充道,“当然美人不是自己随意挑的,必须由另外几个郎君挑选后抓阉决定。裴三抽到的便是山家女郎。”

“除了山家女郎,还有哪几家?”

“还有阮家,张家,赵家,沈家。郎君们说,这几家女郎姿容出色,家教颇佳,但身份地位不比王公贵族,因而还是玩得起的……”

这话一出,护卫只觉得浑身一冷,如芒刺在背,一抬头,果然,他家郎君的脸黑了。

“这么说来,裴三极有可能胜出,夺得赌金了?”

“听郎君们的谈话,确是如此。”

“可探听得他们何时再聚?”

“郎君们有言在先,若是想拿赌金,必须先携了人见过各位,方可作数。裴三郎言辞凿凿,约了几位后日巳时于西山湖上饮酒再聚。”

“西山湖上?倒是一个好去处。”山阴轻叩几面,道:“继续盯梢。”

“是。”

护卫一个转身,大步而去。

山阴静默了一阵,高声道:“来人!”

“小郎有何吩咐?”

“这洛阳城外远郊,不是有些流民吗?去找一个身样与族姐山亭相似,但长相丑陋的来,越丑越好,最好脸上有痣,歪嘴暴牙,皮肤黑黄的。越快越好。”

“是。”

一一布置下去,已是近黄昏了。山阴在婢女服侍下略吃了点东西,回到内室静坐,认真练起字来。晋朝虽是个动乱不堪的时代,却也是个人才辈出的时代。尤其在书法史上的成就,占据了一个无比重要的地位,直至几千年后仍被后人推崇赞叹。身处这样一个时代,不懂得武文弄墨实是极粗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