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出来迎接的不是胤禩,而是鱼儿。鱼儿一见引章眼眶差点又红了,忍不住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眨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咬着唇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自打引章进了九爷府,鱼儿已有许久没叫她“小姐”了,此时情不自禁冲口而出,可见她不知为她担忧了多久!由小到大,只有鱼儿,时时陪在她的身边,至始至终这么的关心着她。引章心中一热,大为愧疚,紧紧回握她的手,勉强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你该呆在别院等着才是!”

“我以后都不要在家里等了!”鱼儿撇撇嘴,一边扶着她向内走去一边抱怨道:“每次我不跟在小姐身边,总要出事!如果不是阿青去信,我现在还不知道呢!阿青也是的,信上没说清楚,害得我跑到这儿来了,本想今日去山西找小姐,恰好八爷收到九爷的信,说是你们已经没事了让我在这儿等着!”

引章不禁苦笑,道:“阿青也是大惊小怪的,什么事都要说。”

“奴婢也是一时急慌了神,若是不告诉鱼儿,她以后还不知怎么怨我呢!“阿青不好意思笑了笑。

胤táng也笑道:“阿青也是关心你,你不要责怪她。你出事了她立刻告知我和鱼儿也是应该的!对了,八哥呢?怎么不在?难道修河堤的事还没处置完吗?”胤táng疑惑望向鱼儿。

鱼儿见胤táng一副十分随意、将她当成胤禩的什么人似的这么发问,脸上一热,不禁有些羞窘,她下意识别开眼光,垂首轻轻道:“奴婢不知,不过八爷今儿出去。倒不是为河堤的事。”

“不是为了河堤?”胤táng不由得注意起来,疑惑道:“八哥可有说是什么事?”

鱼儿听他这么问更不自然,悄悄瞟了引章一眼。引章倒是浑然不觉,正含笑向胤táng道:“这么说河堤的事已经了结了?那太好了,咱们很快可以回京了吧?”

胤táng点了点头。道:“是啊,留下几个人监督施工就行了。大问题都说好了。”说完仍是望着鱼儿,等着她的回答。

鱼儿只好道:“听说,八爷是去杞县了,好像是杞县县令要辞官,八爷是去劝他的。”

胤táng猛然醒悟一拍脑袋,笑道:“爷倒是忘了这事了!”他望着引章笑道:“你知不知道这杞县县令是谁?是李清白!”

“李大哥?”引章一愣,睁大了眼大为惊讶。她不是惊讶在这儿遇上李清白。而是惊讶李清白居然会辞官。

“是我家乡杭州慕鸿楼的传人李清白李大哥?”引章不相信反问。

胤táng“哼”了一声,脸色不自觉拉下来。李大哥李大哥,叫得可真亲热,亲热得让他听着格外别扭与刺耳。

但他还是忍耐着点了点头。

“这么说他的官声倒是不错了!”引章想起他从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扑哧”一笑,道:“我宁愿相信太阳是方的,也不信李大哥会辞官!”

“哦,你是说我骗你了?”胤táng有些恼火瞪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引章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向鱼儿努嘴道:“你是知道的啊,李大哥从前可是一心要中举做官的。怎么好端端的竟会辞官?不对,八爷为何又要劝他呢?”

胤táng道:“说了这么久,你可算是说上道了!八哥觉得他有才华,人品也好。做事踏实,觉得他就这么辞官实在可惜,所以才想着亲自劝他一劝。”

引章瞅了他一眼,“哦”了一声点点头不吭声。她是不想打击他,李清白那种脾气,认定的事再苦再难他也是不回头的,做官原本也是他认定的事,但他却回头了,可见他对官场失望到了何种地步!

想想也是的,李清白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呆子,他本就不适合在圆滑融通、讲究八面玲珑的官场厮混。她原本以为他能坚持的更久一点,没想到这么快!

“鱼儿,你叫人备份礼物,明天咱们去拜访拜访李大哥吧!”引章笑了笑。

胤táng却道:“何必那么麻烦,你想见他只管叫他来就是了!”

引章摇了摇头,道:“可是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啊!”其实她很想说,你太有信心了,我敢打赌你的八哥一定劝不动他的,这时候请他来,他才不会来呢!

果然,胤禩下午回来,虽然见他二人归来顿时眼睛一亮,满脸是笑寒暄着,但他的神情不是太好,也许他也没想到,李清白那头倔驴居然连他的面子都不卖!他都屈尊下顾亲自上门了,他竟然还不松口,好么!很好!让他大大的受了打击……

胤táng见他的脸色不用问也知道了,他拍了拍胤禩的肩膀,笑劝道:“算了八哥,既然人家不领情,八哥也不必上心,为这种人搅乱自个心情实在不值!”

胤禩勉强一笑,点了点头,沉吟道:“我只是觉得可惜了,像他这样的官员着实不多,谁知——罢了!不提了!”胤禩说着扫视他二人一眼,笑道:“这边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若没什么事,明儿咱们回京如何?”

“明天?”引章不由失声叫了起来,见胤禩挑眉不解望着她,她有些尴尬一笑,暗自懊恼,求救望向胤táng。

胤táng当着胤禩的面素来毫无顾忌,见状在引章脸颊上亲昵捏了捏,顺手将她揽入怀中,向胤禩笑道:“八哥若是不急后天再走吧,或者,你明儿走,后天我们去追你?说起来也巧了,”胤táng目光移向引章,向胤禩道:“那个李清白李县令,跟阿章是同乡熟人,阿章明儿正打算去拜访他呢!”

“果然巧的很!”胤禩一呆也不由好笑,道:“早知道如此——”说着又是一笑。他好歹是贝勒,若是靠引章的关系说动李清白。那么相比之下不是太落他的面子了吗?

引章微笑道:“八爷不必在意此事!李大哥这个人憨直的很,辞官是迟早的事,其实我也觉得他并不适合在官场上混呢!他不留下来也许对您也是好事一桩。不然将来他招惹了麻烦,岂不是让八爷添堵?”

胤禩笑笑,道:“你说的也对!那么咱们就后天一早走吧。明日你们早去早回。”

一宿无话,次日引章只带了鱼儿、阿青一起乘车前往杞县。胤táng拉长着脸被她留在开封。

李清白果然是头倔驴,既已说了辞官,立刻便搬出了府衙,每日只按时上衙门点卯,理清手头各种事务,等着新县令前来交接。

他见到引章和鱼儿又惊又喜,脸上的笑容就没停止过。这啊那啊说个不停。他乡遇故知,总是格外欣喜与热情的。

引章也很高兴,见他皮肤黑了不少,人也清瘦了好些,面容也有些憔悴疲倦,但那一双眼睛仍然炯炯有神,既黑且亮,不见一丝蒙尘与掺杂,棱角分明的嘴角紧紧抿着,显出几分坚毅与不屈。可见为官这些时日。他精神上受了多大的压力与激荡。

“听说李大哥准备辞官了?”引章终于提起这个话头。

她原本以为李清白听了会不自在或者羞窘,谁知他身子下意识一挺,坦坦然然点了点头,道:“是啊。等新官来了交接交接,之后我便回杭州了!可真是巧,不想你们恰好来了,倒赶得上见了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