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青丘之上,山峦起伏,云雾缭绕。天边阳光初升,万道金光将云霞染成了缤纷的彩色。而在这仙境般的美景中,可见上百只小狐正围坐在草坪之上,聆听着姥姥的讲座。

小狐狸们有的化为人形,有的还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更有的完全是狐狸的样子,伏在树枝上直打瞌睡。

姥姥一袭绛色锦衣,悬浮在半空中,周身萦绕着淡淡雾气,宛如天上仙人。她美目一斜,准确地瞄向了大树下的一个空位,面露不满。

“姥姥,胡四哥又去求亲了!”空位旁的一只小狐,举起毛茸茸的爪子汇报。

“又求亲?老米饭捏不成团,不会又是他一厢情愿吧?”一个尾巴秃了一截的狐狸,发出嘎嘎尖笑。

“大秃,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师兄呢?”姥姥严厉地说。

“可我们青丘狐魅力最大,本该控制人的感情,胡师兄却总是被人间女子耍弄。”大秃飞快回答,面带鄙夷。

大秃话音刚落,众狐皆窃笑不止,因为都回想起了胡四那一连串荒唐的风流韵事。

“你们取笑胡四,又哪里真的知道情爱是怎么回事?”姥姥柔声问他们。

“我当然清楚啦!就是以我喜爱为主,我让她哭就哭,让她笑就笑。顺从,依随,不离不弃。”狐狸大秃得意洋洋地答,“起码不会像胡四哥那样,提了七十五次亲都失败,丢尽了我们狐族的脸面。”

“失败了七十五次,还能勇往直前,这才真是难能可贵!”姥姥感慨着说,随即她美目一凝,厉声朝大秃喝道,“你给我站起来!”

大秃一呆,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用秃尾巴撑着地面。

“我叫你站起来,你就站起来,这算不算我操控你的感情?”姥姥沉吟着问他。

所有的小狐都骤然一呆,垂首思索着姥姥话中的涵义。

“每一段感情,都是由期盼得到幸福开始的……”姥姥为朱唇微启,为诸多小狐讲解。她的声音温柔中又饱含威严,似飘出了青丘渺渺云层,飘到了遥远的人间。

热闹繁华的大地镇中,一户人家正忙个不停。

一个杏眼樱口的少女正在对镜梳妆,她长得堪称艳丽,只是那双漆黑上挑的眉毛,让这美显得锋芒毕露,带着几分杀气。

如果说别的少女之美可以用珍珠比拟,那么最能形容她的就是宝石。光彩四溢,却又冰冷坚强。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她点朱唇,描黛眉,笑吟吟地坐在镜前,连眉眼中的凌厉都被削弱了几分。

“姑娘的嫁衣真是精致,不愧是裁缝世家……”旁边的媒婆不断夸耀。

“那张生到底长什么样……”少女好奇地问,但随即她又飞快摇头,“算了,别说了,万一他丑得像猪可怎么办?”提到猪,她又担心起来,“不行,万一他还像公猪一样处处留情呢?”

她越想越气,一把抓起了梳妆镜前的金剪刀,重重插在了桌上。

媒婆被吓得一愣,抖着身子,长大了嘴久久阖不上。

姥姥的声音虚无缥缈,无所不在,她抬头望向苍穹,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一段故事,有所预见般。只听她说:“然后是等待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出现……”

此时,绿意盎然的道路上,灰尘飞扬。一匹白马在山路上飞驰,胡四一袭银光闪闪的锦衣,黑发如墨,意气风发地向镇上奔去。他手中拿着一个金色锦盒,装着定情信物,他眼中充满期盼,仿佛看到了提亲成功的一瞬。

姥姥的讲述,还在继续:“男女之间的缘分,却可遇不可求,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而同时,在大地镇中,一个蓬头垢面的书生自己房中钻出来,他鬼鬼祟祟,见没被发现,才提着袍子飞快逃走。

这边厢,胡四已抵达大地镇,他翻身下马,停在一户人家前,将锦盒交给了一个美貌娇娥手中。

他一脸幸福,抱起了少女连连转圈,而少女却倚在他怀中,笑容尴尬勉强。

遥远的青丘草地上,姥姥低垂着头,眼中有些悲悯:“但无论如何,只要勇往直前……”

“说不定在一个转角,你就遇上了真爱。”

姥姥微笑着看向青丘上的朗朗晴空,飘渺云层。

即使少女心中多有不愿和忐忑,出嫁的那一刻,还是到来了。大红的喜帕遮住了光亮,少女被媒婆背上了花轿,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好了心理准备,让轿夫放下轿帘。在欢快的唢呐声中,轿夫抬起了花轿,向她未来的幸福走去。

而那位刚刚溜出房门的书生正在翻墙,他搬起了石凳放在墙下,刚要爬上墙头,他翻了翻空无一文的衣兜,又返回了房中。

等他再回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个古董花瓶。他抱着花瓶,艰难地翻墙而去。

一脸污秽的书生夹着大花瓶狂奔,刚刚奔出街角,就遇上了一顶花轿。他避无可避,只能低头离开,跟花轿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