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圣唇角挂着笑意,瞧着虞璿的目光温柔无比,仿佛还是两人在赶赴哀牢山之前相聚的那一段日子,时而小吵小闹,时而百依百顺,一切所作所为,只为博佳人一笑。

只不过,他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却首次让虞璿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以前两人相处,她一贯都是占上风,对方奉承讨好,心安理得照单全收,只算逢场作戏。说到底,虞璿自恃法力智谋都不输给对方,这种心理上的优势,正是她并不怎么把余清圣放在心上的缘故。

像虞璿这类人,天资聪颖,心智坚定,堪称天之骄子,常人竭尽全力也完不成的事,在他们极容易便能办到,而这类人也是最不把规则放在眼里的,“礼法岂为吾辈而设”正是他们内心自信自负的写照。

因此,虞璿虽然明知余清圣乃是魔道种下的一颗钉子,仍然私底下肆无忌惮地同他来往,正如当年古元等人,而除了他们意识到的绝对力量,没什么能让他们自觉选择循规蹈矩。

虞璿在齐墨渊那里从不敢真正放肆,面对公子丹朱也极为留神,但还是第一次在对待余清圣的时候,全神贯注。

此时,这女孩儿背倚铜柱,鬓发微微散乱,脸色苍白,较之她寻常看似随意,实则极重形象修饰,此时真可算得上狼狈。

余清圣在距离她三丈外便停住了,关心地问道:“你觉得怎样?”

虞璿眨了眨眼,宛如湖水的眸子里隐约浮起了些雾气,仿佛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微微嘟起嘴,“伤势很重,不能动了。”

余清圣神色顿时紧张起来,又向前走了两步,“是谁伤的你?”

虞璿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怪你!”

余清圣笑道:“冤枉!我才刚到,怎么又是我的错了?”这话当初两人相处时,是他常说的,此时随口而来,亲昵不减,似乎根本不曾翻过脸。

余清圣又笑道:“罢了,我总是吃亏些的,就给你赔个不是。你好歹告诉我是哪里错了吧?”他这几句话。温柔里带着几分无奈,倒真像是小情人之间闹别扭赔小心一般。

虞璿本来只是诈他一下,见此人做戏全套,实在是敬业得五体投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放软了语气,道:“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余清圣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瞅着她笑,笑声越来越大,几乎要弯下腰去,待他笑够了,才道:“阿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连杀意都掩盖不住,难得见你也会害怕,想来是真伤得不轻。只是,我上过你一次当,还会有第二次么?”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十六根铜柱都在,道:“那座玲珑塔又沉下去了吗?这件法宝古怪得很,我收了几次也没成功。我猜,你也是看中了这件法宝,强行收服,结果被反击所伤?”

虞璿抿着唇,低低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去理他。余清圣绕着裂缝转了一圈,手掐法诀,默念箴言,不过片刻,那阴风惨惨的裂缝中,便飞起一座三尺多高的万鬼阴池,他抬手一招,这件万鬼阴池便落入他手里,变得巴掌大小,仿佛一方精致的墨砚,边上还嵌着七颗银星,呈北斗之状,斗柄所指,又有一颗金星。

余清圣看了一眼手里的万鬼阴池,叹气道:“徐完的精魂,还有他以五鬼法门炼就的七大分//身,都在这里了,虽然品质不如你手里那一方,但也差不太多了。”

他扬了一扬手里的万鬼阴池,瞧着虞璿的目光又是温柔,又是伤感,“我上次跟你说,这里两件法宝,你我平分。但当时我同你还不亲近,并没说明,幽冥黑莲我拿到不难,但镇压它的玲珑塔却难以到手,因此,我才借徐完炼就了这一方万鬼阴池,打算送给你。加上你原来那件,祭炼到一起,便是一件禁制大圆满的法器,算是补偿。”

余清圣又低头看了看这万鬼阴池,又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仍旧不明白。自问结识以来,并不曾真正得罪你,为何忽然态度大变,竟然一心要置我于死地?”

余清圣本意是要报仇,但真见虞璿虚弱的模样,又有几分心软,加上也防着她情急反扑拼命,于是改为质问,同时暗暗查探动静,务必不能再阴沟翻船。

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虞璿自然也没法继续含糊应付过去,只不过她也真说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因此只是抿着唇不语,显出几分倔强来。

余清圣心思细密,但多虑必多疑,若是虞璿花言巧语地解释,他必然不信,但对方默然不答,不肯说话,他反而生出疑团。回想了一下,余清圣试探问道:“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所以你才想要杀我?”

虞璿闷闷地道:“没有!”

余清圣道:“你不说,我也拿你没有办法。其实我也没想到,咱们还能有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话的时候。”

他说到“心平气和”时,忽然毫无预兆地出手,炼就的三十六诸天秘魔,化作一团彩光当头罩下,同时大片星光垂落,封锁四周。

虞璿自他进来的时候,便全神贯注,虽然和余清圣东扯西扯,也未曾放松半分警惕,她虽然肉身濒临崩溃,但身上还有溪山行旅图这件虚灵法宝傍身,玲珑塔她是驱使不动,也没指望。

见这些魔头扑来,虞璿竟不反抗,任凭这魔头化作七彩光华钻入窍穴,只是抬头,怔怔地瞧着余清圣,仿佛有千言万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