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璿同凌岳恶斗了四五个时辰,从上午到天黑,犹自不分胜负,虞璿固然不能逐走凌岳,凌岳也一样无法摆脱她进入阵中。不过,双方虽然斗得激烈,却仍然维持在一定范围之内,飞剑攻杀为主,法术为辅,拼的还是神通道力。虞璿虽然祭出玲珑塔,却只用来护身,而凌岳也留着好几样压箱底的手段没有拿出来。

忽然,虞璿心头一凛,便见下方大阵中,一道银白光芒飞出来,正是太阴戮神刀。而凌岳却已经停了手,分化的剑阵重又合为两道剑光,护在他身周,引而不发。

虞璿也是一招手,收了太素白莲所化的飞剑,太阴戮神刀化作女童模样,落到她身边,却嘟嘟囔囔地道:“真人怎么不打了?我那边事完,立刻就出来助你们一臂之力。趁着时候还早,咱们赶紧一起砍了这厮干净!”

那边凌岳听见这器灵嘀嘀咕咕地说话,笑道:“太阴童子真是越来越有骨气了,不过想要对付某家,最好还是找来太阳屠神剑一起,否则怕是事与愿违。”

太阴戮神刀疑惑地盯着他瞧了一会,忽然尖叫道:“岳凌峰,你是岳凌峰!你还活着!……不对,你怎么还是二劫修为?”

虞璿伸手在太阴戮神刀头顶一拍,制止了这器灵的大呼小叫,转向凌岳问道:“凌道友还要继续斗剑否?”太阴戮神刀回来时,除了本身凶气

戾气,更有一种冲天的血光煞气,不比往常,一看便是刚杀了人来。

虞璿并不意外太阴散人身死阵中,毕竟若是他不入阵,堵在外面死磕,洞真派诸人也奈何不了这位元婴大成的高手,但自蹈绝地,又无法宝护身,能够支撑得这么久,已经算是不凡了。

凌岳叹了一口气,太阴戮神刀一出现时,他其实也猜到了结果,当下道:“凌某自然说话算数。”他也不回头,只反手向花神娘娘的方向招了招手,向虞璿道:“姑娘剑术不凡,今日未分胜负,下次再寻姑娘切磋。”

虞璿微微一笑,道:“那倒不必,斗剑我已经输了给你。”眸光一转,落在对方左臂上,“还是,你想同我生死相搏呢?”

凌岳怔了一怔,却想不到她直承不如,抬头再看时,只见一双眸子清亮,又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狡黠,一时间忽然也不知道这女孩儿的心思了。只得哈哈一笑,心中浮现起一种莫名的喜悦来,仿佛少年时出外踏青,看见万物蓬勃生长,那种全然与自己无干、又忍不住无端欢喜的遥远心情。

花神娘娘却早已飞拢到他身边,却是欲言又止,凌岳拍了拍她的手臂,纵起剑光,裹着她直冲天际,顷刻消失不见。

而下方大片大片的水雾烟云也缓缓飘散,露出洞真派山门来,虞璿只扫了一眼,便见不少地方都有些残破,不问也知适才阵中争斗之烈,绝不亚于她和凌岳在外面的这一场大战。

虞璿叹息一声,便待自行回去鼎湖宫,却不料太阴戮神刀在旁弱弱地道:“那个,真人……”

虞璿诧异道:“怎么了?”太阴戮神刀想了一想,支支吾吾地道:“……太阴老儿是我斩杀的!不过嘛,这老儿到底是三重境的修士,临死反扑也厉害得紧,距离又太近,那个,钟真人就受了点伤……”

虞璿顿足道:“你不早说!”遁光一转便投往山门,太阴戮神刀跟在后面,颇为委屈地辩白:“我又不是防护类的法宝,一时疏忽就……”虞璿一听便知,这太阴戮神刀说的“受了点伤”,只怕便是致命的伤势,她也来不及训斥这件法宝,便急急地往接天峰赶过去。

到了接天峰上,只见钟晗的八个亲传弟子都在殿外候着,虞璿也不及招呼,直入里间,果然数位真人俱在,唯独钟晗盘膝坐在一张蒲团上,形貌如常,但气息却极为衰弱。

几位真人都默然不语,莫九城打了个手势,诸人随他鱼贯而出。荀少卿以神识传讯,简单地向虞璿说明了当时情境,虞璿也只得叹息,摇头道:“便是放了这太阴散人逃脱,也好过钟师伯以身犯险。”不过她也明白这话也只能说说,钟晗也是生就的剑修脾性,宁折不弯,到底是应了“瓦罐不辞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之语。

诸位真人各自回峰,这一战虽然擒杀太阴散人,但山门禁制也破损不少,洞府宫室多有损伤,因此接下来诸弟子也是忙得很。荀少卿携了虞璿一道返回玄真点,命她帮着修复刻着禁制总图的玉屏风。

……

这日却是细雨蒙蒙,荀少卿刚刚送走了燕独行,一时不曾回返殿内,立在台阶上,细细密密的雨丝飘洒下来,落在脸颊上,凉沁心脾。

忽然,一双小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荀少卿回过头来,正见少女一双笑意盈盈的双眸。虞璿松了手,长袖垂遮,笑道:“师兄骗了我去忙碌不休,自己却悄悄溜出来偷闲。”这些时日,虞璿并不曾回鼎湖宫,一直在玄真殿内,按照荀少卿的指点,祭炼符箓,修复阵图。

荀少卿道:“适才是燕师兄来访。”他长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钟师伯能否熬过这场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