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老爷子他到底怎么想的,难道真打算将那作坊让给别人去!”莫三老爷在莫大老爷那坐下后·就愤愤地道了一句。

莫大老爷暗暗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好一会才安慰道;“老三你急什么,老爷子是什么人,会将咱莫家的东西拱手送人去。照我看啊,那作坊定是跑不了的,估摸着早就走动关系了呢。”

莫三老爷一怔,忙道;“你是说······”

“不过这新兴作坊收回来后,交给谁经营就说不准了。”莫大老爷瞥了莫三老爷一眼,面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事是出在你手里,如今族里上上下下都盯着呢,怕是老爷子将作坊收回来后,也难交给你了。不然刚刚在正厅那,老爷子也不会那般任你跟七叔他们吵。”

“不交给我那还能交给谁!”莫三老爷心头一慌,马上大声道,“难道要交给七叔他们,我呸,除非老爷子瞎了眼,这要交出去,不出两年,那些人准连地皮都给扒走揣进自个兜里!”

莫大老爷心里冷哼一声,暗道,你不也是不出两年,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将整个作坊都赔了进去。

莫三老爷自顾自地接着道;“老五老六他们向来就是游手好闲的主,老七更是个软蛋子,都管不了事,老爷子不交给我还能交给谁。总不能老爷子自己看着,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

莫大老爷心里笑了一笑,然后提醒一句;“你怎么把老二给忘了,他虽是个炮仗脾气,一直也不得老爷子欢心,但他这几十年却都是泡在作坊里,怕是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吧。”

莫三老爷一愣,莫青阳跟他同父异母,小时候也不在一起长大,偏对方那脾气比他还大·所以这几十年过来,两人几乎可称得上是死对头。要不然,他也不会算计莫青阳,将时兴作坊里的东西差不多整个挪到新兴作坊那去,并且跟莫大老爷暗中通气,断了莫青阳丝料的路。

今日族里谈事·莫青阳甚至都没有露面,也不知是真的有事走不开,还是因为对方知道今日族里要说什么事,所以估计没过来。

莫大老爷这个提醒无疑是不容忽视的,莫三老爷在屋里来回走了两趟,随后又想到什么,立马停下道;“对了,那丫头,刚刚又折回来了·似乎还是老爷子特意让人叫她进来的。”

莫大老爷正举茶要喝,听了这话便顿了一顿,抬起眼问;“十五丫头?”

莫三老爷皱眉;“你说她今日这个时候过来找老爷子什么事?”

莫大老爷搁下茶盏,想了一会才道;“这十五丫头,跟老二关系不错·听说如今老二那作坊,还有她的一份在里头。今日老二没有过来,反倒是她来了··…··看来我刚刚说的多半是错不了了。”

“你意思是,今日这丫头,是替莫青阳过来的?”

“说不准,不过我瞧着老爷子对她有些不一样。”莫大老爷轻轻哼了一声,“那丫头,我早就知道不是个善茬儿。”

其实·在莫六斤那占了最大便宜的人是莫大老爷·但最早对莫璃不待见的人,也是莫大老爷。在他看来·要不是那丫头离经叛道,硬是要接手几个父亲的产业,他何至于如今这般头疼。当日他小瞧了那丫头,答应了那五万两的赌约·当时是以为那丫头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倒是东庄那片桑园就名正言顺的归到他名下了。

却哪想······这才一年呢,那丫头折腾出的那一件又一件的事,他越来越感觉当日的赌约应得太过轻率了。

想毁约,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由头,可若是再这般继续下去的话,东庄那片桑园准是保不住了,不得不未雨绸缪啊。

“莫青阳······”莫三老爷阴沉着脸,拧着眉头,有些气急败坏地在屋里转着圈,“这新兴作坊要真交到他手里,那他岂不··…··”莫三老爷说到这,便咬着牙收了口。但莫大老爷却晓得他下面想要说什么,当日莫三老爷是整个算计了莫二老爷后,才将新兴作坊给热热闹闹地开了张,当时莫二老爷气得给莫三老爷撂下一句狠话,说他定会遭报应。结果,这才过了多久,报应就来了,而且更讽刺的是,莫三老爷闹来闹去,最后竟是都给莫二老爷做了嫁衣。

这口气,怕是比将整个新兴作坊白送给不相干的人,还要难以下咽。

莫大老爷一边想着,心里一边冷笑,老三啊老三,看你平日牛气哄哄的,想不到也有今日吧。

“我特意过来找你,你怎么倒不说话了!”莫三老爷转了几圈后,瞧着莫大老爷竟还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由一怒,“你当这事跟你没关系,那新兴作坊若真交到老二手里,到时候十五丫头可就更是如虎添翼了,东庄那片桑园你到底想不想留下?”

莫大老爷正了正脸色;“你当我心里不着急,可我本来就沾不着你们这些事,该断的路我也早给断了,该出的主意,我也都给你出了。是老三你做得不够啊这都多长时间了,可你瞧那丫头的云裳阁,不仅没门,还另外开了一家分号,你还让我说什么!”

莫三老爷一噎,随后更是怒了;“我说过,韩四道那小子鬼心眼多着呢,前几日他就跟我说了,要辞了这差事,你说怎么办吧。”

“你辞了他没?”莫大老爷一诧,忙问。

莫三老爷愤愤地往椅子上一坐,拿起自个那杯茶,喝了大半杯后才重重地将杯子放下道;“还没有,就这般将他放了,叫我如何甘心。如今店里的买卖也不好,人心涣散,不说赚银子了,日日都在往里赔,这全是他搅出来的事!再说他在我这管了那么多年事,我这人啊事啊,几乎是没有他不清楚的。要真放他出去,以我如今的情况,不管他是去帮别人还是自己单干,怕是马上就将矛头对准我。”

莫大老爷一愣,沉吟一会,然后点头;“这倒还是,留着不放心,放出去更是不放心这小子竟成烫手山芋了,想必他是早防着你,早有谋算。”

莫三老爷不甘地问;“你说这些做仟么,还不给我想个法子!”

这些日子,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早将他磨得心烦意乱,加上银子流水样地往外送,眼下莫三老爷虽看着是一脸的不甘和愤怒,其实心里已是全没了主意。

“主意嘛我倒是有个不错的法子······”莫大老爷想了想,就让莫三老爷凑过来,然后对他低语了一番。莫三老爷听完后,琢磨了一会,就不放心地问了几句。莫大老爷低声道;“这可是一劳永逸的法子不然这小子留着总是祸害。”

莫三老爷迟疑了一会,目中露出狠色。于是两人又接着商议了一会,争执了数次后,总算谈妥,随后莫三老爷才告辞离去。

不出五日,新兴作坊果真被莫长青给收了回来,并且用的是自己的银子,并未动用公中一分钱这就等于莫长青有绝对支配这家作坊的权力,无需向族中任何人交待。此消息一在族里传开大家愣了一阵后,立马就有无数人想方设法地求人在三老太爷跟前说好话。三老太爷的举动,令明眼人也都瞧了出来,莫三老爷能重新握回作坊的机率很小,而三老太爷年纪又大了,不可能亲力亲为,因此眼下是人人都有机会叼上肥肉。却不想,就在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等待的时候,三老太爷竟一锤子定音,将新兴作坊整个交给莫二老爷去打理,并令族里的人,无论谁都不许在这上头动脑筋打主意。

意外的是,三老太爷做出这样的决定后,莫三老爷竟丝毫反对也没有,竟就这么默默认了。

而莫二老爷这边,比起莫璃忽然送到过来的那一成干股,更让他激动的是从莫璃手里拿到的那几样已失传的织染技艺o因此过了头先的震惊后,他便马上着手,一股脑地扎进作坊内·再不管族里的纠葛纷扰。

一场风波,表面上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三老太爷这边,拿到莫璃送来的那份原样照抄下来的东西,一个人坐在书房内看了许久,然后轻轻一叹。作坊已重新整合,该清理的人也都清理出去,眼下是轮到桑园那边了,那丫头是个极谨慎的主,余下的那半本手札,定不会像这次这般轻易拿出来。

莫三老爷因自顾不暇,所以前段时间,联合几大家绸缎庄打压云裳阁的事,在持续一段时间后,因不见什么成效,便不了了之了。于是这恶xìng竞争一过,云裳阁的生意在贾黑的打理下,又慢慢恢复了火红。

于是,这一转眼,初秋就滑了过去,莫六斤过世已整整一年。莫璃祭拜完父亲,沉寂了几日,直到那天上街,闻到满街都飘着月饼的香味后,她才惊觉,原来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快刷了。

只是这香甜的,代表团圆的味道,如今闻起来,却是令她倍觉心酸。

中秋一过,就差不多到丝绸大展的日子。照往年的规矩·永州这边,在中秋的前yī'yè,永州各大绸缎商都会包下几桌上好的酒席,将平日里生意上常有往来,却因买卖的原因,赶不及回家团圆的客商都请来好好zhāo'dài一番,给他们解解思乡之愁,以便来年继续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