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叡嗤了一声,两眼闭上,不搭理慕容允。

慕容允人小鬼大,噗通一下趴在床榻边,“阿兄才瞒不住我呢。”

慕容叡两眼闭紧,“你才多大,知道甚么企图不企图。”说着,他睁开眼,“这话要是叫人知道了,小心被送回武周去!”

慕容允缩了一下,有些害怕,可眼珠子一转反应过来,嬉皮笑脸,“才不会呢,我是阿兄带来的,要是送回去了,阿兄岂不是颜面无存。”

这话说得机灵,一语中的。慕容叡才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没有多久,要是他带来的人都还没把褥子坐热,就叫人给送回去,颜面就真的被扔在地上踩。

“你小子要是把聪明劲头放在读书上半点,以后仕途也不至于艰难了。”慕容叡勾了勾嘴角,说的随意。

慕容允两眼迷惑,“阿兄你说甚么?”

“说你聪明劲头不放在正道上。”慕容叡眼皮掀开一下,盯着趴在床边的男孩,“师傅呢?”

“师傅回乡去了,人家也要过年,不能挡着人不准走的!”慕容允急急切切道。他急中生智,“大夫说阿兄受伤了需要静养,我先走了,不打搅阿兄休息。”说完,跐溜一下从床榻上滑下来,跑出去了。

慕容叡眼角余光盯着慕容允逃一样的跑出去,哼笑了两声。

他闭眼养神,脑子里浮现明姝对他避之不及的模样。她就当他是瘟疫,恨不得躲开三尺之外,越远越好。

可惜啊嫂嫂,他才不会让她如愿。

明姝回到院子里捂住胸口两腿发软。

慕容叡被敲破脑袋之后,感觉人不但没砸清醒点,反而更疯魔了。那双琥珀眼睛的深处,似乎蕴含着极其疯狂的情绪,看的她心惊胆战。所以半刻都不敢多留,直接跑出来了。

原先慕容叡就疯的她不得安生,要是再疯一层,她就不用活了。

到了房里,门板才合上,明姝身子往后一靠,整个人压在门板上,两腿一软,就滑了下来。

银杏吓了一大跳,蹲下就来扶她,“五娘子怎么了这是?”

两腿软着,怎么都用不上劲头,试了几次,她都没能从地上起来,银杏力气不比她大多少,拿出吃奶的劲头都没能扶她起来。总不能叫人就这么在地上坐着,赶着就要去叫外头的侍女进来帮忙。

正要喊呢,手被明姝拉住,“算了,别叫她们进来。免得到时候她们拿我的事来说嘴。”

银杏嗳了一声,“五娘子还能站起来么?”

她扶着银杏的手臂站起来,好不容易坐到床上,“我可真的不敢见他了,允郎也不能多见了。”

慕容允这小子,人小鬼大,知道自个的优势在哪儿。每次来求她,她原本都是不想应的,可最后见这小子可怜巴巴的模样,硬起来的心又软了下来。

“好,五娘子,下次咱们就躲开他们好了。”

“躲开还不够,最好别见着他!”明姝咬着指头,恨不得马上飞回翼州。虽然在娘家里不怎么好过,总好过和慕容叡在一个屋檐下。

银杏慢吞吞的瞅了一眼明姝,“五娘子,这可有些难,这在一家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说现在,到时候大郎君墓修好了,还不得一块送葬去?”

完全躲开慕容叡,简直不可能,一个屋檐下呆着,就算避嫌,少不得还有见面的时候。

银杏话说的在理,明姝想了一下和慕容叡又见面,那沉沉的眸光。不由得又是一个哆嗦,那眼神活似她就是他砧板上的肉,就差没把她烤熟整块吃下肚子了。

被这目光盯着,她恐怕难以承受。

“我这几日就说病了,谁也不见。”明姝说着,一个大喷嚏打了出来。

明姝揉揉眼角的泪光,喜不自胜,“看来上天都在帮我。”

这地儿,受寒不能小觑,一个不慎就可能变成大病。她还担心自己要是装病,被人看出来不好呢。这下现成的理由也有了。

“去告诉一声阿家,就算我前段日子病了,可能有段日子不能去她老人家跟前伺候了。”

银杏马上就去,不多时回来,“夫人说,这下可不好,她儿子不听话,气的她身体不好,已经起不来身,五娘子又被二郎君连累的病了,这家里的事没人管了。”

明姝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刘氏这儿竟然出了个这么大的娄子。

能把年轻力壮的儿子砸的失血过多发失心疯,身子能差到那儿去?何况刘氏也知道她不会在慕容家长久呆下去,何苦叫她来管家。

气不过想了老半天,明姝气的直挠床。床上铺了厚厚的褥子,挠也挠不穿。

“叫大夫来给我开药。”

“真开?五娘子只是打个喷嚏,大夫来了,恐怕也不好开药吧?”

明姝险些一口血吐出来,见过蠢笨的,没见过蠢到这样拆主子的台的。

“现在症候轻,只是发散了点出来,要是不及时让大夫看,说不定就小病成大病了。”说着明姝就一个劲的撵人出去,“快去快去,大夫来了开服药我喝下去,把隐病给发出来,免得到时候压的时间久了,又来磨人!”

银杏傻呆呆的,“五娘子还有这个毛病,平常没看出来啊。”

“要你去快去,这么啰嗦作甚么!”明姝不耐烦了,把人就往外头撵。

银杏满脸委屈给她请了大夫,大夫将近年关,还在在寒天腊月里过来看病,遇上病人捂着胸口说憋闷,还着凉了。

刺史府里头的大夫回乡过年去了,请来的大夫是外头的。大夫在刺史府里头束手束脚的,将明姝这样,揉着胸口说难受,又不敢说诊脉诊不出毛病,只好开了温补的药。

于是明姝就一手拿药碗,一面见下头管事的人。

不消几日,娘子带病管家的消息风一样的传遍刺史府。

银杏端着药碗,苦哈哈的和明姝道,“五娘子就别喝了,好端端的没病喝甚么药啊。”

明姝就那天打了个大喷嚏,没其他的毛病。最多夜里就寝,炭火没加足,有点儿鼻塞。但是把火添足,被窝拿铜炉熏暖了,鼻子马上通畅。

没病吃药,到时候吃出个好歹算谁的?

“那又有甚么。”明姝说着,外头的门响了两三声,叩叩叩三声格外有力清晰。

明姝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平常那些下人和管事的来讨她的注意,不会敲门,在门外面恭恭敬敬跪下叫她。

果不其然,三声叩门之后,门直接被人从外头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