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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嫂子的, 两眼盯着小叔子看, 不管怎么说都奇怪。

明姝不慌张, 抬起那张清丽的脸, “我以前从未见过小叔, 一眼之下,既然和我以前相识之人有些相识, 所以不免多看了两眼。”

她的眼睛黑的纯粹,没有一丝杂质,目光明亮, 没有一丝躲闪。

慕容渊蹙眉, 大声用鲜卑语呵斥了几句什么,明姝虽然听不明白,但多少也能猜到是叫下头的少年不要惹是生非。

那少年被慕容渊训斥之后, 恢复到了之前的冷漠。

慕容渊见他站在那儿吹冷风, 不管自个如何叱骂,他都当被风吹走了似得,没有半点触动。这样有一肚子火也全喂给自己吃了。

慕容渊叹气, 挥挥手让少年下去。

他走了,明姝也没必要留下来,她出去之后,正好和少年碰上。之前远远的瞧着, 就觉得他生的极其俊美, 可是靠近了看的更清楚了, 才发觉他的美近乎凛冽。像是开锋了的刀, 寒光凛凛,逼近了叫人冷汗涔涔。

明姝也没想到能在外头又碰上他,既然碰上了,自然不能扭头就走。

“还没问过小叔名讳。”明姝和少年再次见礼,问起他的名字,她到慕容家已经有好几个月了。都不知道还有这号人物,自然也不知道他姓谁名谁。

那少年郎年岁十七八,已经长得身量高大,足足比她要高出近乎一个头。她就算努力的抬头,最多发顶也只是到他的下巴而已。

北方男人身高高大,尤其鲜卑人自小生在苦寒之地,加上以牛羊肉为食,生的要比平常人高大魁梧的多。可他站在面前,压迫感扑面而来,几乎叫她有点喘不过气。

他琥珀色的眼睛打量了一下她,“知道不知道,有何区别?”

明姝被他这话哽的半死,这人说完,挑唇一笑,低下头来,“嫂嫂若是想知道,我写给嫂嫂看好不好?”

正在她呆滞的时候,他却持起她袖子下的手,手指一笔一划在她掌心上写。

或许因为常年操弓的原因,他的指腹粗粝,刮在掌心娇嫩的肌肤上,轻微的疼痛之余,又腾起奇异的微痒。

那梦境里的一切似乎在此重生。她猛地抽回了手。

少年的手臂保持着方才的动作,抬头看她。

面前的少女已经两颊绯红,眼底露出一抹淡淡的恐惧。他眉头微蹙,“嫂嫂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不必了。”明姝恨恨的握了握拳头,她下意识退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她飞快的对他屈了屈膝,“我想起阿家那儿还有事等着去处置,就此告辞。”

说罢,逃也似的掉头就走。脚下步子走的飞快,步履生风。

少年郎瞧那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小嫂子跑的飞快,双手抱胸,在后头朗声道,“嫂子小心些,裙角太长,小心摔跤!”

他这话才落,那边的少女竟然还真叫裙角给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地。

她一张脸砸在地上,千娇百媚的脸抬起来,白嫩的肌肤上沾上了几道灰印子。杏眼里水光盈盈,万般可怜,他的笑声因为那清澈见底的目光一滞,他大步过去,对地上的人伸出手。地上那人根本不买他的账,见他如同见瘟神,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

可能磕到了膝盖,她走路起来一瘸一拐,但就是这样,她还是努力的走的飞快,头也不回。

留下少年在原地。

明姝受了他方才那嘲弄,也顾不得反击,她拖着伤了的腿,往后头走。一股风从后面窜来。不等她反应,手臂旁已经稳稳当当托在了一只大手里。

那只手稳健有力,搀在她的手臂上,顿时腿上的压力减了大半。

“嫂嫂伤了腿,身边又没带人,我送嫂嫂回去吧。”少年低头在她耳边道。他说话时候喷涌出的热气,在耳郭之间游走,叫她忍不住战栗。

“不用。”

“嫂嫂或许觉得摔了一跤没甚么要紧,我曾经将过不少人,觉得自个受的都是轻伤,最后一条腿都没了。”他说的轻巧,明姝听得却是脸色一变。

“家里人来人往,嫂嫂不必担心。”

明姝低头,他搀扶着走了一段路,终于是见着银杏赶过来了。银杏之前没跟着她一块过来,见着她好久没过来,才壮胆过来瞧瞧。这一瞧可不得了,就见着明姝被个高挑男人搀扶着,瞬时吓了一大跳。

她跑过来,那个男人就抬头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叫她呆立那儿,半晌都动弹不得。

“伺候我的人来了,不劳烦小叔。”明姝挣扎着就要挣脱他,在他身边,她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少年闻言,立即松手。原本承受在他掌上的体重瞬间没有了承托,她半边身子倾下去。银杏慌慌张张过来扶她,结果因为太慌张,没拉住。结果两人一同倒在地上。

后面跟上的侍女见到两人如此狼狈,不由得目瞪口呆。

少年一甩袖子,“傻愣着干甚么,扶人起来啊!”

他这一声把在场的人给点醒了,几个侍女赶紧上前把人给搀扶起来。

明姝摔了两跤,腿上可真疼的有点厉害,侍女一边一个,架着她就往后面走。走了一段距离,她回过头,瞧见那个少年面带微笑,双手抱拳冲她作揖。

回到房里,银杏就忙活开了,叫人去请看骨头的医者过来,她卷起明姝裙子里头的袴,见着膝盖那儿青了一大块,已经肿起来了。

银杏急的直哭,“都怪奴婢没用,叫五娘子摔着了。”

明姝没顾上她的自责,“你去打听一下那位二郎君是个甚么来历。”

明明嫁过来的时候,是没有任何兄弟姐妹的,怎么到人没了,就窜出个二郎来。要说给自己收养个养子,可看之前慕容渊和那个少年的相处,怎么也不像。

银杏就爱打听这些小道消息,听了她这话,没半点迟疑就去了。过了外头天黑下来,终于回来了。

如同明姝预感的那样,那个今天进门的少年不是慕容渊的养子,而是和主母刘氏的亲生儿子。

“说是二郎君还在夫人肚子里头的时候,就有个相士路过,给夫人肚子里头的孩子算了一卦,相士说肚子里头的孩子一生煞气太重,恐怕会克亲。而且不好化解。”

银杏说的两眼发亮,“可是当时郎主和夫人也没当回事,哪个做爷娘的,平白无故的还能怪罪到自己孩子头上?不过二郎君出生之后,先是刺史府起了火,半边府邸都烧的只剩下木头架子了,也算了。本来北面就凉,生个火盆,一个没看住,叫火升起来也不算甚么,可紧接着,郎君就开始害病,一连请了好几个大夫也没见好。”

“郎君病的不行了,夫人娘家又出了事,娘家阿爷不知道犯了甚么事,叫陛下给革职了。这下夫人和郎主着了慌,把二郎君送到稍远一些的偏支里。”

难怪她一来就没听说过这家里还有个儿子。

她想起梦里的场景,头不禁疼的厉害。

“五娘子怎么了?”银杏见她露出头疼之色,不由得上来关切道。

她头疼的厉害,摆手叫她停住。

这时给她看腿的大夫来了,侍女们又忙碌起来。膝盖那儿磕得都青了,但大夫说只是皮肉上看着有些惨,骨头是没事的。开了些药方,叫明姝好好休息,不要再强撑着活动了。

听大夫这话,明姝心下直呼庆幸,既然这样,这几天就有正大光明的由头躲起来。突然多了个儿子,外头一地鸡毛乱糟糟的。她躲开也好,顺便也想想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明姝派人去刘氏和慕容渊那儿,说自己不小心摔着了。

侍女领命而去,银杏已经拿了调制好的药油进来,银杏把药油倒在手心里揉在她淤青处。银杏下了不少力气,力气不大的话,淤血就不容易散开。明姝疼的牙齿缝里都在倒吸气。

“那位二郎君也太过分了,多搀扶五娘子一段时间又能怎样?偏偏见着奴婢们就撒了手,害的五娘子摔重了。”银杏是贴身伺候她,带过来的陪嫁侍女,自然一门心思都向着她。

银杏快言快语,几乎话语不过脑袋,直接就从嘴里冒了出来。换作平常,明姝要说她几句,好让她嘴上注意些。但是现在却靠在隐囊上,银杏嘟嘟囔囔,怪那个少年郎没有把明姝搀扶好。

“你还没告诉我他叫甚么呢?”

“说是单名一个叡。”银杏说着满脸疑惑,“不过不知道哪个字。”

银杏是伺候的人奴婢,不认字,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字。

明姝的掌心痒起来,指尖划过掌心的感觉又重新腾起。一笔一划,格外清晰。

掌心火烧火燎,有火在烤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