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述衷情

熙和十一年的正月,宫里喜事不断,正月十二,静嫔娘娘挣扎了一日一夜后诞下双胞胎龙子,圣上大喜,于正月十五明发诏书,晋封静嫔为静妃,迁入临华宫。淑嫔娘娘有孕,晋封淑嫔为淑妃,迁入常宁殿。同旨,李贵人封端嫔,许贵人封通嫔。另有美人晋贵人等。

宫内喜事非常,越发的热闹,郑明珠也随陈夫人入宫贺喜领宴,她倒只是远远的打量了起复重晋妃位的静妃,虽然是月子里不能下地,可依然如娇花照水,美丽如常。

她低头看看自己,肚子大是正常的,问题是全身都是肉,整个人胖了岂止一圈,真不明白,人家生了双胞胎还在月子里呢,就比自己瘦了……

常宁殿新晋的淑妃娘娘虽是春风得意,却并不如何张扬,郑明珠还是第一回见她,因才有孕,并不显,穿着宫妃的正装,虽是明黄的颜色,凤钗朝珠,人却依然显得十分淡雅,如一朵新开的淡色水芙蓉,颜色虽淡,却越发显得雅致。

淑妃娘娘是翰林学士颜永华嫡幼女,十六岁被选入宫,十八岁封淑嫔,正月初诊出身孕,晋封淑妃。

虽不像当初贵妃娘娘飞上枝头的金凤凰,倒也算的上是恩宠了。

郑明珠在自己房里一边想着一边吃着鸡蛋奶冻,看来圣上喜欢的是瘦美人,看淑妃娘娘那把细腰,看静妃娘娘那不管是怀孕还是坐月子都依然不敢胖的样子,郑明珠颇觉得幸运。

她倒是不管陈颐安喜欢啥样子的,成日里只是吃,要是吃胖了他不喜欢,不对,是已经吃胖了若是他不喜欢,无非就是不喜欢罢了。

郑明珠很想的开,不过就算如此,她其实也不是不好奇的,尤其是进入了三月里,肚子大的很了,月份也到了,只不见动静,郑明珠觉得,自己单是肚子就能占了半张床了,陈颐安依然天天歇在她这里。

有一天晚上,郑明珠就忍不住问陈颐安:“你觉得我是不是长的太胖了?”

陈颐安手里拿着一卷书,靠在床头看着,头也不抬,嘴里随意敷衍:“嗯。”

郑明珠摸摸头,拿着镜子琢磨自己的脸,胖了之后,皮肤饱满的如同水蜜桃,嫩滑的留不住手指,看起来似乎还好,然后又从镜子里看陈颐安在灯光的掩映下十分俊美的面孔。

对比一下,似乎还好呀!

她对陈颐安的感觉非常的复杂,一开始只是单纯的倾慕,经过这一年,她对陈颐安的感觉已经复杂的自己都理不清了,她当然不喜欢他有别的女人,陈颐安也的确没有,她喜欢和他在一起,但并不会特别关注他的行踪,她尤其喜欢和他说话,陈颐安说话虽然有种种毛病,可是毋庸置疑的是,听陈颐安说话很有趣,陈颐安分析事情的角度、周到、精准,几乎是无可比拟的,让她获益良多,常常有豁然开朗之感。

而且陈颐安也很有趣。

越想就越觉得他优点很多。

“你拿着镜子傻乎乎的做什么呢?”陈颐安在后头问她:“你还吃宵夜不?吩咐人传来,我也想吃点。”

郑明珠被他打击到了,搁下镜子:“不吃了。”

“这倒奇了,天天都吃的,今儿怎么不吃了?可别饿着我儿子。”陈颐安奇道,丢了书下床走过来,一手搭在她肩上,探头看她。

郑明珠撇嘴:“你刚才说我太胖了。”

“这是哪里来的冤枉?”陈颐安道:“我哪有说过,别说你只有一点点胖,就是真的胖了,那也是为了咱们儿子,胖点有什么不好,抱着暖和,又软又嫩,谁爱摸骨头呢?”

一边说一边又摸了两把,笑道:“横竖都这么多肉了,不缺这一顿宵夜的。”

说着走到门边上,叫外头屋里的丫鬟:“珊瑚,去厨房看看,把少夫人的宵夜送来。”

郑明珠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人又打击她又奚落她,偏偏她就是生不起气来,便笑道:“早前五妹妹打发人送来五碗鸡蛋奶冻,还放在外头桌子上呢,要吃一碗吗?”

陈颐安点头,一边又笑道:“我看呀,你就是吃这个吃胖的。”

这是过年前后陈颐敏搞鼓出来的新玩意儿,说是就要天气冻才做的成,不太甜,奶香浓郁,口感活似杏仁豆腐,只是比杏仁豆腐更有弹性些。

陈颐敏不管做了什么好吃的,第一就想着她这嫂子,不过这一回因着身孕,郑明珠还不敢吃,后来给小苏大人尝过了,说吃了对她有好处,郑明珠就爱上了,天天都要吃。

陈颐敏就只得总做,每回做好几碗送来,有时候陈颐安蹭一碗,有时候小苏大人专程过来蹭一碗,当然也会留下九制乌梅、甘草糖之类的零嘴答谢小妹妹。

郑明珠如今肚子大的厉害,走动越发艰难,要双手捧着,只能看着丫鬟端了来给他,见他慢慢的吃起来,才终于忍不住道:“我问你一句话儿,你若是不愿答就罢了。”

陈颐安见她这样慎重,倒是笑道:“什么话你这样紧张,只管问。”

郑明珠斟酌了一下,小声说:“你……嗯,你上回说,你不去姨娘房里,是因着我不喜欢,如果……如果我一直都不喜欢呢?那……”

陈颐安等了半天,等到这样一个问题,倒是失笑:“那就一直不去呗,也值得你这样结结巴巴的?”

“可是……可是你对她们,就一点儿都不想?”郑明珠的脸有点红,她十月怀胎,陈颐安就在她屋里歇足了十月,期间有两三个月两人小心翼翼的做过几回,因担心肚子的孩子,自然也并不尽兴,郑明珠是知道的,大家主母在怀孕的时候,都会给夫君安排通房侍妾,像他们这样的极少。

陈颐安笑:“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人与禽兽也没什么两样了。”

他想了想,对郑明珠说:“你应该知道,我从七岁起就在恩师刘老先生跟前读书,直到十四岁,我一年约有半年都在老师家里住着,老师与师娘十分恩爱,家中从无侍妾。老师与别的先生不同,是极为通达的人,从来不限制我的问题,但凡我问的,都会耐心的与我讨论解答,有一次我就问了,老师为什么不纳妾?老师跟我说,因为师娘不喜欢。我很不明白,女人不是应该大度才对吗?妒忌是七出之罪,规矩就是男人应该纳妾。”

说到这里,陈颐安就望着郑明珠笑,似乎是在嘲笑她妒忌,郑明珠挑挑眉,两人打一阵眉眼官司,陈颐安才接着说:“老师说,规矩应该是借口或是刀,而并非是束缚,当你用规矩去约束别人的时候,这就是你的刀,例如如果你的妻子按照规矩给你安排侍妾,按照规矩不妒忌,那么那种规矩就成了她的刀,束缚住你了,你就是一个失败的男人。当然如果是你要求她按照规矩不妒忌,那么这也就成了你的刀,束缚住她。不过,这依然是一种失败,我和你师娘是夫妻,并不需要针锋相对,所以,不需要那些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