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夜晚,姜灼坐在仙云长公主居处前那个赏湖的水榭中,托腮瞧着正斜靠在自己对面长榻上的某人。

灯火通明之下,这位陇西王显然已有了几分醉意,姜灼不明白,他到底高兴个什么劲,方才一股脑喝那么多酒,心中又不免感慨,幸亏陇西王没当上皇帝,否则大靖到了他手里,还不知给这般纨绔之人折腾成什么样。

这水榭开敞通透,四周只围了汉白玉栏杆,并不适合这乍暖还寒时节游赏,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水榭之中,此时竟是温暖无比,却原来早有人将一盆盆正在怒放之期的鲜花围放在花榭四周,借来花香,又挡住风寒,正加上地上高高的几座大薰炉,人坐其中,颇觉春意盎然。

“是不是觉得,本王这王府富丽堂皇又不失精巧绝妙,比大靖皇宫也不差些?”陇西王仰脖,又给自己灌下一杯美酒,颇为得意地感叹道:“虽说是偏安一隅,本王这小日子可不比未央宫的那位差,竟是神仙也未必比得上本王。”

“艳靡太盛,失于流俗,说来终究浅薄了些。”虽是有求于面前之人,姜灼却无意吹捧于他,只平淡地说出了心中真实之想,须知百里之外,此刻正逢惨烈战事,陇西王倒如此作派,着实叫人看不下去。

陇西王听得直眨眼,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痛快,姜大夫,本王膏腴肥食许久,就缺你这一口清粥小菜来爽爽口,不如,就此留下如何?”说着,居然便要去摸姜灼的手。

姜灼一惊,赶紧避过陇西王,随即瞪了他一眼,心下疑惑,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轻浮,竟有些性子变了。

大概是见未得逞,陇西王耸了耸肩,倒也罢了手,转头对旁边一名女子吩咐道:“玉珠,酒呢?”

那女子应声捧壶上前,因着长相显眼,姜灼不由自主打量了她两眼

这玉珠说得上姿容绝美,身形婀娜,此时穿着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身上披了件银纹蝉纱丝衣,一把青丝只用蜜花色水晶发钗攒了,倒有几分脱俗,瞧着她与陇西王姿态亲密,眼神流转,姜灼猜测,当是府中受宠的侍妾。

不知为何,看见此女,竟是又让姜灼想起了早已香消玉殒、化为尘土的某人,想来当年偠美人绮年玉貌之时,比这玉珠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可惜如今早就新人换旧人,陇西王的真心,也不过如此。

“发什么愣啊!”陇西王这时放下酒盏,显是不满姜灼这会子神游天外的表情,随即推了推那女子:“还不去给咱们姜大夫斟满酒,把她叫来,倒是为看着本王独饮不成,白长了一身细皮嫩肉!”

姜灼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无法理解,陇西王是本就如此,还是这些年变得不羁起来。

女子极是乖巧,听话地上前,将姜灼面前几案上的空盏给斟满了。

“多谢夫人。”姜灼朝女子拱了拱手,却并未去碰那酒。

“快些,今朝有酒,一醉方休,小姜,干了这一杯!”陇西王举起自己酒盏。

姜灼颇觉无奈,她早明白陇西王就是个无赖,怕是知道自己不能饮酒,故意使坏的。

若是没有旁人在场,姜灼说不得直接将酒倒了为算,不过此刻当着府中这么多人的面,她还真不能不赏陇西王这个脸。

“恭敬不如从命。”姜灼端起酒盏放到唇边,也不过抿了一口而已,随即便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