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灼从一辆马车里出来,站在了姑臧邑城十里外一处双头山之下,这会子天色依旧暗沉沉的,四周寂静得竟似无声。

此时的姜灼稍有些糊涂,明明自己年长荀成好几岁,怎就会被他软硬兼施地说动了心,上了荀成不知从何处寻来的马车,一路指点着他来到此地,两人甚至商议好,要爬过眼跟前这处尚算平缓的山峰,偷偷越到山那边匈奴的地界。

其实之前姜灼也是纠结了半天,到后来还是放不下远在白亭海的诸葛曜同姜昕,索性她也不管自己这么做到底算不算冲动,只觉得,现在有亲人处在危险当中,她总要做些什么,才能无愧于心。

姜灼在姑臧邑城长大,城外十里这一处连绵山脉,是她当年早出晚归采摘草药的地方,自是熟悉得很,更知道此处乃是隔着匈奴的天险之地,山势险要,等闲无人会上去,倒是将匈奴大军挡在了外头。

而如今姑臧邑城城门已关,想要去到白亭海,也只有这一个办法,那便是,从这双头山翻出去。

荀成在那边停好了车,便蹦到了姜灼跟前,仰头四处瞧了瞧,问道:“女郎,从这里过去,真能到匈奴?”

“当然,你既自称乃是山中长大的孩子,当不会怕此处险峻吧?”姜灼笑着调侃荀成。

荀成哼了一声:“要不要咱俩比试一番?可不是吹嘘,我走山路,比平地还顺畅些呢。”

姜灼转头打量着荀成,却收住了笑容,只嘱咐道:“且要记得,等到了那头,绝不可意气用事,保住咱们性命最要紧,再将人都平安寻着了,咱们才不算白跑一趟,跟人硬碰硬之事,千万是不许的。”

“知道了,”荀成从车上取过姜灼的药箱,背到自己身上,随后冲着姜灼一挤眼睛:“女郎,走吧,叫你瞧瞧,我荀成这山猴子,绝非浪得虚名,你定是追不上的。”说罢,荀成又是蹦跳着往前走去。

“慢些,”姜灼无奈地瞧着荀成后脑勺,紧着跟了上去:“此处地势,我毕竟是比你熟悉些,别只管瞎跑,跟了我便是,还有,你也知我这腿受过伤,在平地走走倒无妨,只到了这里,免不得要不利落些,还得请荀小郎海涵。”

这一下荀成果然听了话,自是乖乖地跟在了姜灼后头。

两人一路沉默了好一会,到最后荀成有些憋不住,爬到半山腰之时,不免嘀咕了一句:“倒叫人有些想不通,匈奴人怎得这般没有成算,竟瞧不出这里的便宜,若想攻城,何需非过那道城门,人从这儿爬过来便是。”

“你知其一,并不知其二,”姜灼很有兴致地同荀成解释:“匈奴人须臾离不得马,若是没了坐骑,实力便耗损大半,而这一片山势,马匹根本无法经过,只能容人徒步而行,且又陡峭得很,于匈奴人而言,来一趟未必是容易之事,多是因着天寒地冻之时,粮草匮乏,他们才会想法冒个险,也只为行些抢盗之事。”

“你既是对这儿熟得很,可瞧见过有匈奴人翻过来?”荀成不免好奇地打听道。

姜灼不由一笑,她如何没瞧见过,当年她还小,记得每回要独自出城上山,阿爹都是拦着的,总说谁家又有人在那处被匈奴人所伤,以至到了后来,姜灼要来这儿采草药,干脆就不说与阿爹听,只怕劳他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