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枣木家具,大红折技花的地毡,铺了雪白狐皮炕褥的临窗大炕,还有屋内一角香烟缕缕的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满室豪华。

只可惜,屋内那个与这屋子同样华丽而完美的妇人却蛾眉轻蹙,一脸焦虑。

忽然门帘掀开,一个身着湖蓝色袄裙的婆子走了进来。

“怎么样?”华国公夫人洛氏立刻起身,迎上那婆子。

“夫人放心,已经没事了,国公爷骂过世子爷就让他回屋思过了,没再让他跪着。”那婆子先裣衽一礼,然后回道。

“那岭南那边?难道还要泽儿去吗?”洛氏却并没因贴身婆子张妈妈的话而有丝毫松懈,又一脸紧张的追问。

“华福说应该是不用了,因国公爷打发王副将人去知会王守备,似乎是要罚世子爷去守城门。”张妈妈又道。

“哦。”洛氏闻言这才长长松了口气,但稍后却又蹙眉叹息,“想必国公爷对泽儿十分失望吧。”

年前,岭南那事平定后,华又泽班师回朝,受到皇上嘉奖百官瞩目,华正兴与洛氏自然也深觉面上有关。

之后华又泽大婚,战功和好事,让整个华国公府喜气洋洋。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只不过时隔两三个月,就在这股喜气还未消下去之时,岭南那边就急报传来,岭南叛变,而且迅速波及十来个县镇,叛军还自立为王。

隆和帝自然十分震怒,细察具体才知,原来作乱的那伙人根本非什么流民,而是前朝余孽与相邻越国相勾结组成的一股势力。

先前那作乱也不过是一番试探,如今这叛乱才是真正目的,只可惜华又泽驻军岭南几月,却无任何所觉,以致铸成今日大错。

华正兴知道缘由后,不待隆和帝召见,立刻进宫负荆请罪。

念往日功绩,隆和帝只是将华国公降了一级,由左卫将军将为右卫将军,另外又罚了些俸银。

当然,除了这些外,还有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要华家将功赎罪,平定叛乱。

从宫中回来,满腹怒气的华正兴立刻让长子华又泽去书房门口跪了,一直跪倒了这会儿。

洛氏自然很是担心儿子,跪一会儿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她很怕丈夫再让儿子去岭南。

岭南那边多瘴气,而且那越国人又最善用毒,再加上这严峻的形式,她真的怕儿子有些什么。

但这会儿听说丈夫竟然让儿子去守城门,她心里又老大的不舒服……

“夫人,慢慢来,世子爷还小呢。”张妈妈赶紧劝慰。

洛氏又叹一声,然后又想起了什么,问张妈妈,“对了,那岭南派谁去?”

“应该是二少爷吧,世子爷出来之后,国公爷又叫了二少爷和文长史过去。”张妈妈回道。

洛氏听完精致的唇角勾了勾,没说什么。

“夫人,国公爷也只是……为大局……”张妈妈觑洛氏的脸色一眼,然后小声道。

洛氏不语,只是伸出修剪的弧度美好、涂着丹红豆蔻的指甲轻轻刮且有力的刮着茶盅上的花纹。

那是以前,只是如今……

“二少爷可是三月初六的大婚,这会儿可是都二月下旬了……”张妈妈又道。

“大婚?就是没有这事国公爷也不可能让他拜堂。”洛氏沉默了一下,开口。

“呃?”

“肖家这个女儿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死人。”洛氏又道。

“哦……”

主仆又相对沉默了一下,洛氏又道,“走吧,跟我走一趟。”

张妈妈一愣。

“去一趟国公爷的书房!”洛氏又道。

张妈妈再一愣,但很快又脸露会意的神情,点头。

洛氏起身,张妈妈赶紧去拿了她的披风过来,然后又招手叫了碧水丹心两丫头进来,然后主仆几人才向外院的书房那边去了。

“……就初六那日走,没有什么不合适,国家大事,又岂是个人婚事所牵绊,回头文长史将事情安置好。”

书房里,华国公正向对面的次子华又廷和一名头戴方巾的文士吩咐着。

“属下会安排好的!”那文长史应道。

“廷儿……”华正兴看向那一言不发的华又廷。

“是!”华又廷有些神色不定,但还是点头应了。

“迎过亲再走,不过就不要拜堂了,这也算是对皇上有个交代吧。”华正兴又冷笑道。

他是不会让儿子和这肖家姑娘拜堂的……

“国公爷想得周到!”那文长史奉承。

华又廷没说话,只是再次点头。

“好了,你们回去安排吧,廷儿也去联系一下旧部。”之后华正兴又吩咐。

两人点头告退。

但两人告退不久,书房的门就再次被打开,洛氏在婆子和丫头的簇拥下匆匆而入。

“夫人,您怎么来了?”正拿了桌上一封文函在看的华国公抬头,看向洛氏。

洛氏挥手让婆子和丫头退下,等屋子里只剩了两人,才莲步轻移,走近华正兴,“国公爷,你是准备让廷儿去岭南吗?”

华正兴一愣,答,“是,初六那日迎过亲就走。”

洛氏听罢立刻蹙眉,“国公爷,这是闹哪样?”

“呵呵……”华正兴却并未因她这番表现而恼,反而笑着调侃,“为了泽儿的是不来,却为廷儿的事来了,你这娘当的。”

“你管教泽儿,我又搀和什么?”洛氏却依然一脸正色,“再说,两个孩子都是我的儿子,我自然是不偏不倚。”

华正兴没说话,只是笑了。

“国公爷,廷儿大婚本来就不如意,这会儿又要他去涉险,我是不……忍心呀?”洛氏并没如丈夫一般笑,反而红了眼圈。

“知道你疼儿子,不过这事已经如此,等以后再补偿他吧。”说起次子的婚事,华正兴神色也微敛。

“哎,可怜的孩子!”听了这话,洛氏一声叹,然后又是一番自责,“都怪我,要是早一点给廷儿定好婚事,就不会这样了。”

“好了,夫人,这怪不得你,也是廷儿这两年做事不慎重,也不爱惜名声,才弄得别人议论纷纷。”华正兴听了,立刻道。

次子的名声这两年愈发不堪……

洛氏听了禁不住一声叹,然后又道,“听说这个肖家姑娘也是个灵慧稳当的,若真跟廷儿过,倒也好……”

“不行!”只是不待她说完,华正兴就打断了她,“这姑娘就是不是冤家对头之女也不行,身份低,又是养在寡妇娘身边的,能有什么见识。”

“是啊是啊……”洛氏嘴上赶紧应了,但那双美眸却微微闪烁着。

“你可千万不能心软!”华正兴眸子微微眯起嘱咐洛氏。

“是。”洛氏赶紧应了。

就在华正兴夫妇书房谈论慧娘之际,慧娘却拿着姐姐的信沉浸在一片惊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