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落西山,叶临德愈发坐立不安,虽然伏案佯装仔细处理公文,可背上不知何时沁出密密的冷汗,几乎湿透了他身上的绯色白鹇纹补服。

叶临德茫然不知这中间究竟出了甚差错。

到了申时末刻下衙的鼓声响起,吏部侍郎姜泛取一本关于吏部的制书交于叶临德,令叶临德尽快熟悉。

叶临德恭敬地谢过吏部侍郎后,跟随一众尚书省官员出公衙。

尚书台位于皇宫北城中轴线左边的一处高地上,四品以下官员是无资格乘宫车的。百无聊赖地朝宫门外走时,不少与叶临德同品或品级更低的官员纷纷同叶临德问好。

京中官员都知晓叶临德在连州城立了功,更知晓叶临德是穆亲王府世子陆天祈向皇上举荐的。

穆亲王府世子是皇上跟前第一红人,纵是中书令李丞相看见陆天祈也要主动拱手道好,皇子公主看到陆天祈都必须笑脸谦让。

能得到眼睛长在头顶的世子爷举荐,叶临德不简单。

另一位吏部郎中苏岑同叶临德共事一日算相熟了,自然地走到叶临德身边攀谈起来。

“……叶大人此番进京上任仓促,不知叶大人在京中可有亲眷老宅,现又住在何处,如今你我已是同僚,理当相助,若有甚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苏岑朝叶临德和善且热情地说道。

叶临德内心暗忖,京中官员不愧都是老狐狸,表面听着苏岑是在担心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愿意帮忙,可实际上苏岑是在探他老底。

叶临德拱手道谢,谦逊地说道,“先谢过苏大人了,叶某在京中虽无亲眷,但在开化坊有一间三进院的老宅,一直有老仆看管不曾荒废,临时搬过来也无甚不适,缺的慢慢添置便是,若有遇到困难,叶某人一定会寻苏大人帮忙。”

苏岑暗暗咋舌,在开化坊有宅院可不简单,那开化坊是京城九大坊市之一。

京城人都知晓,九大坊市紧围绕皇宫城,能住进九大坊市的,多为真正的天潢贵胄,比如穆亲王府,在九大坊市之一的兴道坊中,单一府面积便占去几乎整个坊市,而皇子、公主的别院府邸,亦大多建在九大坊市。

官员行至安福门,互相作别准备各自乘马车或上轿离开,不想竟看到一袭绛紫色袍服,骑于骕骦骢之上,犹如天人的陆天祈,陆天祈从顺义门方向,策马朝他们奔来。

虽然知道陆天祈不会理睬他们,可一众官员仍自觉站至宫门两侧,不敢贸然离开。

果然陆天祈经过他们时眼睛都未斜一下,就要进皇宫时,陆天祈余光瞥见叶临德,在众官员惊诧的目光中陆天祈勒马停下,提马行至叶临德跟前。

陆天祈面色阴沉,几乎能刮下一层霜来,周围官员皆暗道不好,叶临德额头上沁出的汗跟倒水似的。

“叶大人,皇上公务繁忙无暇见你,后日初五上朝时再面圣。”陆天祈说完后,不屑再多看叶临德一眼,更不屑等叶临德回话,一挥马鞭冲进了安福门。守门侍卫没有一个上前阻拦,毕竟陆天祈是得皇上恩准,唯一一个可以骑马佩剑随意进出皇宫的。

骕骦骢疾驰时带起一阵风,叶临德被风一吹,身上的汗猛地收了,生生打个哆嗦,皇上没空见他他能理解,至于陆天祈亲自同他传话,叶临德就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了,他自己未想通,但周围官员看他的目光已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