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子龙……”

祁寒困得连眼睛都没睁,任由赵云帮自己把衣服扯上,又搭了被子盖好,一转眼又睡死过去。

赵云看了看四仰八叉占据了整张床榻的人,面上没什么表情。他反身擦净手上药膏,拿起案头的兵书,细看起来,面容祥和。仿佛之前在战场上滔天沸腾的恨意,从不曾出现在他眼中一般。温润安和的气息,静静包围着这个年轻的将领,也许,他一直在用最宽仁强大的意念,藏尽内心深处最不为人知的仇痛。

“真不知他怎么修炼得这么好的……没见过这样的人……”

睡梦中的祁寒嘟哝了一句,翻了个身又安静了。赵云讶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却想,这是梦到谁了,是谁修炼得那么好,他的朋友么?

听着祁寒绵长的呼吸声,赵云心神渐松,一股倦意袭来,他也放下了书卷,伏桌支颔眠了过去。

……

这一觉直睡到夜半,北新城人困马乏,傍晚时分的点将操练都免了,二人在房中睡觉错过了饭点,赵云是饿醒的。

赵云睁眼,竟发觉房中点了油灯。

他觉察自己仍保持着支颔而眠的动作,右臂甚是酸软,正欲甩手起身活动一番,却被一声急促打断:“先别动!”

赵云一下清醒了,这才发现祁寒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坐在案几一头,手里拿了根细炭条,在纸上奋笔疾书什么。赵云心头纳闷,却听了他的招呼,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幽光之下,满室昏黄。但见灯火映在祁寒脸上,说不出的柔和认真。他时不时抬起头来,扫视赵云形貌,手上的炭笔却毫不停歇,“簌簌”在纸上涂抹开去。

赵云莞尔:“闹些什么?”

祁寒咧嘴一笑,一脸神秘。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他将炭笔往桌上一搁,笑嘻嘻走上前来。

拿纸张往赵云眼前一晃:“看!像不像!”见赵云松了左臂,正自揉捏,便狗腿地站到他身后,帮忙按摩起来。

赵云讶异地看着纸上栩栩如生的描绘,尽是震惊。

灯火昏暗,他仍能辨出那幅图的精妙。祁寒画的乃是在案头睡觉的自己。虽阖着眼睛,但气质卓绝,眉如远山,五官俊秀,就连鬓边的几根发丝亦都清晰可见。

“祁寒,我竟不知你有此能耐!”赵云眼中盛满惊喜,回头正对上祁寒笑眯眯的亮眼,似乎正等待被夸奖。赵云由衷赞叹,“你这画得……竟比铜镜更为清楚真切!”

这个时代的镜子一例都是铜面,还需有钱人才能拥有。虽有磨镜药,可让铜镜照人毫发毕现,但终究是色泽不纯,不够真实明晰。赵云身为男子,虽姿颜瑰伟,却不常照镜打量容貌,此刻陡然见到祁寒所画的自己,只觉画中人物栩栩如生,纹理可辨,可说是巧夺天工。最难得的,他居然画出了赵云心中对自己的那种气质判断。

“这个叫素描,”见赵云惊喜震动,祁寒心情大好,感觉这一个多小时的描绘没有白费,他抻了抻微酸的胳膊,“业余时间我挺喜欢绘画的,素描、国画、速写……”

“素描。”赵云点头暗自记住,眼睛却落在画上一瞬不移,最终瞄到落款那枚小小的花纹“寒”字,心念微动,小心翼翼将画纸叠起收入了随身布囊之内。

祁寒见他珍重,便觉开心,揉了肚子嘀咕:“醒时见你睡着了,我知道你累不敢吵你,又饿得睡不着觉,想起白日赏赐的东西里有些纸张,就拿来画着玩分散注意力。”

赵云瞥他肚子一眼,点头:“我也饿了。但飨时已过,不如……”

“我不要吃干粮了!”祁寒大惊,想起伙房那种粗砺难咽的糙饼便没了胃口,连声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