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五日过去,在赵云督促之下,祁寒早晚按时涂药,有时还能得赵云按摩筋骨,那日肋间扯裂的内伤渐又有了复原的迹象。

北新城诸人把祁寒奉为高士,自然尽力善待。易京的公孙瓒听闻战果亦是大喜,连升严纪三级,厚俸嘉赏自不必说。赵云枪挑鞠义,大败高览,名声在外,自然也被大肆奖励。

祁寒的空头官职落到了实处,一次性得了许多金银财物稀罕物品。与赵云同时分到两进宅院,但他已习惯跟赵云一处,两人便一同搬到赵云府上作伴。祁寒自己的房舍,便散与了南城房屋被烧毁的百姓。好在赵云的卧房够大,里头置了双榻屏风,正可供二人休息。

这日祁寒站在城墙上,望向无边天际,又长吁短叹起来。

这一战他原本是为身在公孙帐下的赵云而打,为的是报答他救命之恩。却没想屯粮地遇险,对方又救了他一次,而且,若非赵云投枪相救他说不定还能杀了高览报仇。祁寒每次一想到这个,就莫名心虚,深觉自己拖了赵云后腿。

昨夜子时赵云朝西南方烧了好些纸钱,当夜就醉了酒。

营中众人从未见过他喝醉,祁寒扶了他回去,从酒话里听了半天,终于弄明白了整件事的真相。

原来昨夜是他父母祭日。

十多年前赵云的家在常山真定府赵家庄,家中本颇有家资,称得上富庶乡绅。

某天夜里,一伙自称商旅行客的兖州人,前来落脚借宿,这些行客不是旁人,正是年轻气盛的曹操与其手下。赵父颇具美酒肴肉热情款待,却不料给曹操瞧到了赵云嫂子……

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曹操酒醉强辱云嫂,后又杀赵云父母兄弟,共奴婢下人二十七口,只赵云长兄游历在外免于遇难……当时这件灭门惨案在真定府传说一时,乡民感叹赵公仁厚却遭毒手之余,对这件案子也一直迷惑,却无人知晓凶手到底是谁。

赵云为家中幼子其时年幼,夜半被惨况惊醒,仗着天生血性使木棍去打那一干强人,不幸却被高览等人掼入枯井昏死,后被路过的董奉救起(咦好像混进了什么老妖怪之类的东西……)。自此他血仇在身,念兹在兹。牢牢记住的那一干仇人,便是主犯曹操、夏侯等人,以及当时名为高奂的高览。

念及赵云家的惨案,祁寒一阵恻然。

若是旁人事迹,他可能还当故事来听,不过唏嘘感叹几句。偏偏受害者是赵云。一想到他那双沉静清亮的眼睛,祁寒就觉得心头震动,深觉上天残忍。当年那么幼小的孩子,偏让他背负那么凄惨的身世。

“看来,那高览是曹操的卧底……一直潜伏在袁绍那里,竟成了他的河北四庭柱。”

祁寒心头冷笑,转念又想,不管什么四庭柱五庭柱,自作孽不可活,反正过不了多久此人便会伏诛赵云之手。

不经意间想起高览,祁寒脑中便浮现他的脸来,蓦然间,他快意的笑容一滞,记起了那晚的情形———

那晚高览明明可以杀了自己,却在砍死马匹之后突然住手。尔后,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见鬼一般盯着自己,口中喊了一声“公子……怎会是你”,紧跟着,祁寒清楚地看到高览唇角绽开了一抹欣喜的笑容……

靠高览脸上不是害怕不是恐惧不是杀意不是愤慨而是笑容是笑容啊!

祁寒登时被那笑容惊呆了。不知所措。

直至见高览扑来似要捉他,他才一个激灵,从那怪异的笑容中醒来,提剑便刺。高览见状惊讶的面上写满了失望,却似不愿伤他,竟收了长刀拍马走了……

这几日过得平安喜乐,犹似天下太平。祁寒早忘了这一茬。只是午夜梦回之际,总迷迷糊糊记起乌桓粮仓之战,心底总盘旋着一种莫名的担忧。

可真要让他说清楚那是什么,他又说不出来。现在一想,竟是跟高览那诡异的笑容有关。

“他唤我公子,莫非我竟是袁绍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