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起酒卮,他的手指兀自有些颤抖。浅嘬了一口,便朝赵云瘪嘴抗议:“凉了。”

赵云看他一眼,见少年眉目宛然,静谧中透着莹闰。他眼神莫名深沉下去。下一秒伸手握住祁寒冰凉修长的指节,感觉到他的颤抖。赵云并不说话,只是轻轻掰开他紧攥的手指,从中取出酒卮饮掉,重斟了温酒,递给他。

见祁寒苍白的面色在酒水的滋润下,终于渐渐恢复红润,赵云抬头看了一眼刘关张三人,见其饮酒说笑殊无异色,一派豪爽无狭私之态,一颗悬着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他回眸瞥了一眼兀自抿酒蹙眉的祁寒,见他仍自惴惴,垂着眸子不说话。赵云长眉微微皱起,眼中透过一抹担忧且复杂的情绪。

……

宴会尾声,众人都喝得酩酊,各自散去。

这里的酒浓度不高,但祁寒多饮了几杯,也有了醉意。正欲与赵云一同离帐回去,却被刘备拱袖拦下,朝二人施礼,似要解释些什么。

终究是古人,风度淳然,自有几分疏朗之气。

即便是存了狼子野心,面上仍能做得滴水不漏。祁寒望着谦和自然的刘备,心中暗嗤,眼底难免的浮起一抹冷笑。

“在下不胜酒力,你们聊,我先回去了。”祁寒略一施礼,闪身就从刘备身旁掠过,脚下虚浮却不停留,轻轻松松就摆脱了对方的挽留迈出帐去。

尽管不礼貌,但他骨子里还是个现代人思维,真个不懂得顾忌。

刘备面上有些尴尬却也没怎么介意,倒是赵云,忍不住眺了一眼祁寒蛇行歪斜的背影,眼底流露出一抹担忧。

“子龙在担心祁司马?”见赵云目光微闪,似乎巴不得立刻追随祁寒离开,刘备眼底精光暗冒。

赵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礼,连忙回答:“只是答应了他如果酒醉,就由我带他回去。别看祁寒面上聪慧,有时也不辨道路,此刻天黑我恐他有失。”

明明答应的是“背”他回去。话到嘴边却变了,赵云脸上莫名一热。

“原来如此……”刘备一脸恍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帐外。

赵云也注意到祁寒离开时冷傲不踞礼数欠妥,就为他圆说解释:“他似乎从小养在深宅望族之中,于世务不通,多有无礼之处,望使君海涵。”

刘备摇头正色道:“子龙你言重了!你素知我心,备岂是那量小胸狭之人?我怎会与祁司马计较。何况今日他在席中谈笑风度,你也有看到,他乃是不世高人。此般雄才伟略之辈,自是性情疏旷怪僻,旁人难解难明。我反倒喜爱他为人洒脱,率真可爱,一身淳朴自然之态。”

今夜之事,赵云心中本还有一丝怀疑,但见刘备如此夸赞祁寒,态度诚不作伪,也没有半分做贼心虚的样子,对他那点怀疑也就打消了去。

“使君所见,云深感认同。”

刘备听了却苦笑一声,“不想伯珪大哥帐下……竟有你二人!子龙你武略无双,祁司马又有经天纬地之才,你俩合璧,正是文武双全!”说到这儿,一声长叹,“备有心与你二人结为异姓兄弟,以盼守望此情,来日共扶天下。奈何……祁司马似对我颇有误会,此中难处甚多,还需子龙帮我多说项了。”

赵云听到“你俩合璧,正是文武双全”时,面色一顿,心跳蓦地停跳了一拍。

继而,他展颜而笑。脑海中忆起那人潇洒恣肆的姿容,明亮的眼睛里也似有了暖度:“使君且放心,祁寒最是豁达爽朗,通透纯澈。若是他和使君之间真的有所误会,必定可以冰释消融。”

这话答得好生巧妙。如果祁寒跟刘备之间确实有所误会,那则必定可以消融;可倘若不是呢?赵云却没了下文。

刘备深深看了赵云一眼,笑得越发真诚,交握起他的手,重重拍了拍。

没有想到,子龙虽然不疑自己了,但他的言语行为却能如此严谨。

看来,对那祁寒……他果真是回护有加。刘备暗自颦眉,倏然想起之前赵云站到祁寒身侧抚剑对峙的样子,忽然觉得眼前的赵子龙生疏了很多。

望向赵云那双英气逼人的眉眼,刘备暗忖:“赵云向来与我投契,归附本只是时间问题。现下却平白出了个祁寒,徒增了许多变数。可那人才契天地,气度高华,我自然极度想收为己用。可若是……若是此人真不肯归服,那也绝不能偷鸡不成蚀把米,再失了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