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息始终在侧,有惊悚飞燕逞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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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髭大哥!你把二弟‘请’回来了?”丈八一见此人便跳将过去,孰料左髭身形一晃,却是险些摔倒,丈八扶住他后,左髭愤愤往后方瞪了一眼,重啐一口,道:“又不是绑了你情人,险些把老子脖子扼断,连兄弟情份也不顾了!燕子,我使蜂哨唤了你半天,怎地才想起我来?”原来,他被控在人堆里看了半天的戏,唤不得,动不得,只得在舌尖狠命吹动蜂哨,可那张燕却也跟着魔似的,根本不予理会。

左髭怒冲冲扒开脖巾,像众人展示自己惨遭虐待的罪证。但见一道紫红印痕宣然其上,煞是怖人。他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祁寒手中紧勒张燕脖子的绳索,心中暗骂:“果真是一对的!竟然连招呼人的手段都如出一辙!只是浮云却又厉害太多了,单单一只手爪,愣将老子僵制一个时辰!”一边想着,边使劲揉捏着酸麻疼痛的四肢。

原来,他跟丈八绑错了人,却又不敢双双缺席盛会,只得自己赶回去纠错。哪知到得那房里,却见双榻空空,根本就没有浮云的影子。左髭恍然大悟,原来不能怪他们绑错人,浮云根本就不在这里歇息!正感疑惑之际,窗前倏然人影一闪,他尚不及回眸,浮云已如幽灵一般冲了进来。待问明他们绑错了祁寒,那人竟是双眸赤红,好似发狂魔怔了一般,扼住他脖颈将他拖上白马,一路飞驰来此。

左髭扑在马上还暗自得意,心说不论如何,总算将这尊大神请回来了,未负张飞燕所托。待大会一毕,众人再与他好生把酒言欢,以过去情义殷殷相劝,加上燕子与他自幼相识相知,必能哄得他再回黑山。孰料一到此地,浮云却又拖着自己混在兵卒之中,并不现身。自己不过稍有动作,那人眉间就刷地腾起一股戾气,抬手便卡起了自己脖颈,如此扼了竟有一个时辰!若非张燕耳畔绑着哨引,能听到他这蜂哨低鸣的暗号,只怕他非得在浮云手中憋屈死不可。

左髭想到这儿,又极为哀怨地瞪了一眼身后。

好歹也是兄弟一场,虽然……这“二弟”之称,多是丈八大哥一头热的,但他也不至于这般手狠吧?

且不说左髭心中如何吐槽不休,众人皆看向他身后,便见一道修长峻拔的身影,自烟雨夜色之中缓缓走来。

祁寒怔怔望向那人,仿佛呼吸都顿住。周围的一切倏然静谧了下去,只余火把哔剥闪着光,映照在那人衣袍之上。薄薄的雨幕在他肩上溅起一片轻烟,使他整个人都好似烟雨堆成的,幻梦一般,变得不真实起来。

只是,那隐约的眉目,却是渐渐透过水雾清晰起来……

墨黑的长眉,黑亮的眼眸,高挺笔直的山梁,厚薄适中的唇。正是应了书上那句“姿颜瑰伟”,英姿飒爽。

这样的英俊绝俗,除了赵云,还有谁来?

“阿云……”

祁寒喉中嗫了一句,忍不住低唤一声。

原来,他之前并非错觉,是真的感觉到了赵云的目光,这个人一直在这里,静静看着他。

赵云便是浮云……

他是黑山军的一部首领,他曾与这些人有旧,他是丈八口中的“二弟”,张燕今夜派人去请的人便是他……祁寒脑中飞速掠过这些念头,但所有的念头,都被陡然间见到赵云的惊喜所替代。那些尘俗的东西突然变得极不重要,对祁寒而言,最重要的感觉竟是,此刻,赵云在这里!

祁寒心中鼓荡起无垠的喜悦!

阿云竟然出现在这里,还挟了前去寻他的左髭——他是为了我才来的这儿!他原本明旦便要出征了,如今却放下了那些俗务,不管不顾来了此地,就凭他待我的这份情义,便值得我祁寒用性命交陪!

赵云遥见少年倔强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最终转化为浅淡的笑容,水漾的猫瞳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泛起柔亮润泽的光,紧接着,那双薄唇些些嗫动,飘出极为轻忽的两个字——

阿云。

他总是这般唤自己。总是在某些特殊的时刻。

并不如旁人生分而礼貌称呼自己的字,却唤阿云。这称呼格外的特异与亲切。这世上就只有这一个人这样叫,这世上就只有一个祁寒这样叫他。

那独一无二、卓然不群的少年,此刻正压制住自己曾经熟识的朋友。他瘦削的身形那般挺拔,仿佛月亮一般辉煌明耀。赵云一直站在在人群中,却未错过他一丝一缕的动作与神情,心情随着他的境遇跌宕起伏,一次又一次强按下排众而出前去助他的冲动。这一次,他给予了祁寒极大的信任,同时也给予了自己无尽的折磨。

是真的想看到这个人成长,想看到他有能力保护自我,而不再依附于自己的翼护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