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蒙志飞燕俯首,央筹谋祁寒扼要

祁寒话音落下,疲惫之极。他阖了眼皮,指骨苍白虚掩在腹部,仅凭着一丝坚韧意志,强自支撑。他还记得自己答应了赵云,要在此等候他寻医归来。

疼痛不适令他双眉紧蹙,太阳穴突突而跳,显然已是难受到了极点。

张燕怔怔望着眼前少年,暗暗将他所说思忖了好几遍。

只觉一缕阳光从天外透了进来,照进自己廿载昏昧的人生,原本迷茫混沌的前路,陡然亮堂起来。

从前他并不知如何统兵,也看不到黑山军的未来在哪,没有计划,没有鸿|志,只有虚无缥缈的教条,一切都是紊乱。他同一些黑山将领一样,可以为了一点私利,纵容手下劫掠州府骚扰百姓;也可以为了内部权斗,暗杀忠义摒弃旧部讨好义父……如今一想,那些所作所为,实在倒行逆施,为人不齿,不管于人于己,皆是有害无益。

火堆旁那个蒲质如玉的少年,一副纤弱的胸脊之下,却包藏着他难以企及的海量与宽容。他的话语,从所未闻,却发人深省,是他一生未听过的恢弘大气,振荡人心。

张燕忽然觉得祁寒那张瘦削苍白的面容,在火光之下,渐渐发起莹润生辉,竟是有种令人心折的光华。

他本也是个热血豪情的男儿,一念至此,竟是想做就做,朝着双目紧闭的祁寒,骤然屈膝,咕噔一声跪了下去!

祁寒迷糊睁眼,正对上一身落拓红衣,垂首虔挚的张燕。

“你……这是作甚?”

又是闹哪出啊?莫非竟是要行拜师大礼……

不成不成!

祁寒心里狠狠打了个突。思及张燕的不耻下问十万个为什么,想也不想便要出声拒绝。他才不想要这好学好问的棘手徒弟呢!

不想未等他开口,张燕已抢过话去:“燕行差就错,悖违良多,委实愧对同袍义从!我自幼失怙,乃是乡民养大,饮百家奶水,食梓邑黍粮,却少有报答恩念,多是飞黄野望。今公子救我性命,开我混蒙,令燕茅塞顿开,豁然明朗。说是再生之恩,也不为过。我张飞燕愿认公子为主,自此为马前卒子,济世度民,安平天下!若违此誓,犹同此薪!”

言罢,竟是探足踢起堆中火薪一枚,伸手在空中劈作两半!火星四散炸开,落于地上,哔剥有声。

祁寒双目大张,呆呆望着眼前意气风发的青年:“你、你说啥?”

这一瞬间,他忽然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人是谁。

此人是张燕!书中握兵百万的那个张燕呐!都怪他有事没事搞什么情杀怨戮,搞得违和感太过强烈,完全没法跟历史上那个人吻合一道嘛!

祁寒细思恐极,望着一膝跪地的青年,嘴角轻微抽动。一时间,竟是连身上疼痛也忘记了。

“咳,咱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耍狠,你先起来……”祁寒瞄了一眼地上碎成两半的焦柴,拄颔干咳。

张燕竟然毕恭毕敬起身,大声道:“是!燕自谨遵!今后定不与人耍狠!”

祁寒:“……”

他本来想说的是,有话好好说,你刚才那番胡说八道我就当没听见。没成想,这张燕角色转换如此之快,竟然马上变成了好下属思维!

祁寒横他一眼,委实被这怪异的情境噎住无语了。

“公子且放心,从今往后,燕便会歇了对赵子龙的心思,放下那些痴妄念头,绝不敢与公子争风!况且儿女情长,哪及成就一番义举大业来得爽快!我虽无长才,却还有些眼光,公子高华之气溢于言表,心正不阿,非枭獍之徒可比,日后必居人上!那张牛角、公孙瓒之辈,俱是被我视作踏足石级之人,前者虽有恩情,却是个寡刻小人,如今业已断义。唯公子你,于私是我再造恩人,于公是我开蒙恩师,我是真心认你为主,愿供你驱驰!公子,如今我拥兵极重,有心为社稷出力,还望公子教我替我谋画二三!待黑山一定,张飞燕将为祁寒公子鞍前马后,平靖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