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拄颔清咳,忍不住笑了一声:“没什么。我是说,吕布乃是虎狼,要他亲自剪除利爪,甘心翼附,着实不易。但却并非不能。他最爱酒色财气,那我便投其所好,教之以逸乐恶习,使之沉溺不可自拔,最终便可不攻而溃了。”

祁寒眉目飞舞,神采之间竟是成竹自信,赵云见状,也信了几分。但他随即便想起白日里吕布与祁寒种种亲密的样子,心中忽然不是滋味起来。

若是可以,真想将这人雪藏起来。不给旁人多看一眼。除了他,谁也不能接近,谁也不能触碰这个人……

这念头甫一升起,便如毒藤蔓草一般疯长了数倍,旋即被赵云狠狠否决掉了。他暗自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神智越发不清醒、不正常了。

*

夜色湮沉,掌灯通明。

府衙禁庭之内,吕布设了盛宴,为祁赵二人接风洗尘,丝竹盈耳,酒食瓜果流水价送将上来。

祁寒与赵云并肩走入,庭中已坐满了四列官吏将领,每人案上陈摆着熟肉一大块,果蔬几点,一两碟蜜果咸酸。虽然简单,却很实在。特别是晚上的饭点时刻,光是看着,就让人颇有食欲。

侯成在门口迎了他们,一路带进,朝最里面的走。他身上穿着软甲胄袍,足底蹬着镂铜履,行走之际,腰上佩剑与甲胄相击,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祁寒环顾四周,见武将皆穿着庄重的甲铠,而文官则一色皮弁冕服,面容恭肃,场面竟是极为正式。

周遭灯火虽然明亮,但对于祁寒这个见惯了霓虹灯不夜城的现代人来说,却仍显得有些昏暗。

他跟在赵云身边,浑噩地朝四周不断起身见礼的古人们拱手招呼,颇有些应接不暇之感。毕竟在北新城之时,只是一池小隅,列席的官员数量有限,不比徐州城州治之地,群英荟萃,武将星罗,连酒宴的排场也显得高大上档次了许多。

吕布坐在首位,居高临下。远远便见赵祁二人进来,他一手撑在膝上轻抚下颔,朝二人打量过去。

但见众人相迎,赵云面色澹然拱手见礼,绝无半点局促之状,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得宜的微笑,颇有大将之风。反倒是祁寒,刚与左边的人见完礼,一扭头一转身,便险些撞上右边的人,左支右绌,呆怔失措之间又刻意掩饰的模样,分外有趣。

两人眨眼走到跟前,吕布朗声一笑,起身捉袍相迎。

“见过温侯。”

二人齐声躬身。吕布连忙扶了,请他二人往右手边上位落座,道:“仓促之间,只得略备些薄酒粗炙。还望二位高贤不要见责。”

赵云道:“岂敢,正要多谢温侯厚意款待。”

祁寒一想,这宴的确像是为了迎纳自己和赵云而设,不由觉得面上有光,跟着客气道:“美酒佳肴,光闻着便已食指大动。温侯有心了。”

吕布听他这么说,颇为欢喜:“先前祁寒所说兰陵佳醴,我已名人备下了数斛,今日但求一醉!来,与我同桌。”说着,竟是拉起祁寒的手,往自己的首座而去。

赵云忽地伸手,扯住了祁寒另一只的袍袖。

祁寒被强大的力道控住,足下一顿。他微怔之下,不及细想,抬头对吕布道:“不了。温侯身量长大,我怕挤了你。”说完转身跟赵云一起,在右手方上座坐下。

吕布低头打量自己一番,故作震愕道:“原来我竟不该长这般高大!”说完,自己哈哈一笑,斥袍转身回了座位。

祁寒附和地笑了笑,心中也知吕布乃是真心想与自己结交。这个时代颇讲礼仪法度,便是筵席之上,也是每个人各有一张小桌单独吃用自己的食物,只有关系特别特别好的人,才会食而同桌,寝而同榻。

侍者不断端来酒食放上,祁寒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案几,惊奇地发现,无论肉盘、果蔬、蜜饯、糕点都比其他人的种类丰富。下午赤兔背上所挂的几味猎物,竟似都在其中,莫非竟是吕布将自己的猎物烹了分给他吃?再看兰陵酒酿的觥觞之旁,还有一个鹿皮小囊,祁寒顺手扒开塞子,一股浓冽的奶香扑鼻而至,囊袋兀自温热。他心知这是吕布给自己的特别优待,便举起皮囊朝他示意一下,表示收到好意,吕布点点头回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