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虽在军中,却也不喜与人过分亲近。洗沐之事都是单独为之,极少有人知道他身上有什么异纹痕迹。

连祁寒也没注意过。

他抬头,正对上赵云看来的目光,祁寒便飞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否认。

赵云还未做反应,便听贾鹏道:“你这女人,言语错乱,好一番胡说八道。来人,还不快将她带下。”

蒻姬满面惊恐,一时悲泣起来,部众们本就被她的事搅得心思浮动,见贾鹏居然又一味包庇赵云,反叛者们便带头吵嚷起来,引得后方原本支持赵云的部卒,也生了乱象。

曾经的偶像在神坛上的光辉越强大,受过无数的膜拜顶礼,当跌落抹黑之时,便会摔得越惨越重。

从前有多少敬重信服,此时便有多少质疑苛责。

这样的时代,不仅仅崇拜英雄,也青睐巾帼奇女子。一个东海孝妇,便能在郯城地面传颂一时,不仅是徐州妇孺皆知,连整个大汉的民众也为之动容。

部众们显然都被这位女扮男装入军的蒻姬,千辛万苦为父母诉冤的事震动了。对她口中的“贼人”恶事,则愈加愤恨。更何况,浮云部众多是些大好儿郎,与别部龙蛇混杂的太平教众不同,他们多数还持了一腔热血、正义,恪守着教规教条。

“此女既已说出贼人体貌特征,又指向浮云头领,为何不予验证?”

“正是,咱们头领身正不怕影斜,理该当众杜绝谣言。”

“浮云头领,俺可不信你是她口中的恶人,请你正身服众吧!”

“嘿嘿,就只怕这件事是真的……当初浮云头领可是从高阳县带回来不少银粮财物……”

祁寒听着嘤嘤嗡嗡的声音,心中一阵躁烦。他委实没想到,这些人的心志如此薄弱易变。有心人混在其中扰乱视听,致使本不想反赵云的人,此刻都跟着言语尖锐起来。

怪不得这时代打仗时,忽而士气高涨,忽而士气低落,战局为人心所动,胜败在转瞬之间。说到底,这些人还是太没有主见,多为跟风,顺势而行。何况他们是受过太平教义熏陶的宗教分子,其思维上的极端性,更难掌控。

祁寒正自头疼,便听赵云朗道:“不必验看了。我左肋下方,确有一道异纹。”

祁寒听了差点一口老血喷出。阿云你为什么要说实话啊!难道你说没有,他们还真敢上来剥你衣服查验不成?

赵云心系大局,一直在注意场中变化,却也没错过祁寒震愕的目光。他眉峰一蹙,倏然上前,向他俯耳低声快语道:“我若不认,或是不当众验明,部众不会服我。反叛者会借机利用这一点,到时反而更不好办。”

祁寒一怔,心想,道理我懂,可你如此坦承,岂不是自认凶手?真的有办法解决么……他扭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赵云却已提枪走开。

浮云头领一句话,便似巨石入澜,激起千层浪。

一时之间泰半的人都怒了,个个按住腰间武器,以祁赵二人为圆心,波浪式涌向外围,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几乎所有部卒都站了起来。

祁寒以前参加比赛,看台一层又一层,被无数人盯着看。可眼下这几千人,却让他脊骨发寒,如芒在背。心惊肉跳,胆颤不已。

那些人的目光变了。

他们看向赵云的眼神,变得不善,变得敌视,变得如豺狼般危险。祁寒心中咯噔一下,感觉敌人的百般算计终于成功了——他们成功颠覆了赵云在部众心中的形象,使他由一名优秀无比的将领,陡然变成了奸险狠毒的贼人。

祁寒的手,暗暗抚上剑柄,扣上臂弩,额头汗水涔涔。

这些人,已经自主自发违背赵云的号令,站起身来,怒目而视。这意味着,他们已经不打算承认这个首领了……

就在这么千钧一发、焦灼紧张的一瞬间,祁寒突然接收到赵云的一个眼神。那眼神,是指向地上跪着的蒻姬的。

这一刻,赵云心中不是不紧张,但在外人看来,他却面色如常,好像完全没看到四周发生的变化。

“浮云兄弟,这……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吧……”贾鹏还在帮忙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