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这重重一抱,将他心底的情绪全激了出来。

在每个寒光照铁的夜晚,在烽火厮杀的战场,在月明星稀冷意蚀骨却只能独自缩着冻得瑟瑟发抖的帐篷里,那些时时刻刻冗杂于心的情绪——

担忧被赵云误解、日益强烈的思念、鲜血与人命的刺激、乱世杀伐的恐慌迷乱,以及对这份感情,在深心之中无可避免的几分自苦和绝望。

种种情绪,交织溶与,几乎都与赵云相关。

若非因为赵云,兴许他早已卸甲归田,或经商问贾去了。

他反手抱住赵云,在他后背拍了两拍。示意他放开。

但赵云竟似浑然不觉。

他的情绪显然不对。透过那一身未褪的白袍甲胄,祁寒仿佛能感觉到他笃笃猛烈的心跳。

“阿……云?”

祁寒试探地喊了一声。

赵云不应。

祁寒蹙了蹙眉,略微一挣,想要从他怀里脱出来。赵云的手却猛地缩紧,用极为强悍的力道将他死死叩在胸前,脑袋顺势贴上他瘦削的肩膀,下巴轻轻抵住。

灼灼绵重的呼吸,透过脖颈上那圈白色的裘绒,热热地喷打在颈子里,叫祁寒一阵颤栗,全然愣怔住。

下一秒,他的心脏重重颤抖了一下,开始跳得飞快。

祁寒的脸一红,有些不知所措,大睁的凤眸里闪过一抹惊慌。

赵云……还从没有这样反常过。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了,就这样抱着不放,不管不顾的。祁寒本就喜欢他,又是许久不见,暗藏在心里的思念日夜堆积着,此刻陡然如此贴近,呼吸间全是赵云的气息,他险些就要把持不住,抬头想去吻他的下颔。

鼻尖在赵云颔上轻轻蹭过,祁寒紧张得全身紧绷,并未发觉赵云那一瞬的僵硬。

吞了口唾沫,祁寒连忙忍住这点冲动。

赵云身周那种怪异的情绪不知是什么。仿佛有些悲惶,又仿佛欣喜若狂。总之是有什么情绪宣泄了出来,拥抱的力量过大,几乎快要把祁寒的肋骨扼断。

他终于被疼痛从旖旎绮思里唤醒,呼了一声疼。

赵云眼中霎时掠过一抹慌乱,赶紧放开了他

。蹙起眉头,细细将他检查了一遍。

“是旧疾复发了?”赵云不好解他袍胄,但见四肢上只有一些小的伤痕,身上也未曾包扎过,显然没有大的外伤。想起刚才抱的位置,一下皱起眉来,眼里黑沉沉的透着不悦。

“唔。战场上难免碰撞……没有大碍。”祁寒心虚地点了点头。大眼眨巴了好几下,好似某种喜欢察言观色的小动物,盯住了赵云的脸仔细瞅。生怕他会发火生气。

那小心翼翼的眼神,有祁寒不自知的风情,微挑的凤眸水滢如墨,美得不似凡间。额头有细汗,瘦削的面庞两颊,因疼痛而泛着白,却还残留着一抹轻微的浅红没有消褪。这般情景,看得赵云深深一愣。

几乎同一时间,他的呼吸便粗重了起来,心头狠狠一荡,体内升起一股燥热来。

这感觉十分熟悉。是在每个梦里都会发生的,恨不能死在这个人身上的那种燥热。

热流如电,急往下腹蹿去。

赵云脑中嗡的一下,觉得自己简直疯了。

这光天白日,晴空朗肃,不远处还有睽睽众目……他不过是看了祁寒一眼,竟就把持不住,突然生出了那种念头,还真是疯魔得可以,无耻得可以。

他忙抿唇将头别开,掩饰过自己眼眸中险些泄露的情绪。

祁寒道:“阿云,可是我走后发生什么?”

适才那个拥抱,停滞了好几秒,很不寻常。祁寒自然担心。

“并,并无大事……”赵云说着赧然清咳一声。也不好解释自己反常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担忧、思念他,只是用大手握住他,拉着他往一旁耳鬓厮磨的小红马和玉雪龙走去。

两匹宝驹感情特好,多日未见,互相挨挤着,连连欢嘶,倒比两个主人还要亲昵。

看到银缎般漂亮的玉雪龙讨好地伸出舌头,疯狂舔舐着小123言情,小红马123言情竟也不避不闪,把脑袋伸过去给它舔,笑得祁寒旧伤生疼:“……阿云,我没记错的话,它俩都是公的吧?怎么感情这般好。”

赵云神情一僵,看着自家没有节操的笨马,渐觉脸上烧得慌。

“唔,确实。这两个都是牡马,”赵云老实答了一句,脸上臊红得越发厉害,若非他肤色较深看不出来,当场便要暴。翻身上马后,他斜眸瞭了一眼祁寒瘦长的腰肋,目露担忧,“还疼吗?回去就唤孔莲来看。”

祁寒脸色苍白,眸光湛然,却神采奕奕,笑道:“没事。旧疾以外,都是小伤。”

赵云脸色一沉,盯着他眼睛道:“那也得看。”

微微拧起的眉头,好像在责备他不听话。

祁寒心头一暖,笑了笑,抿唇应了。

回头看向臧霸等人押解的大军,还在后头慢悠悠晃着,二人无心等待他们,便一路慢慢踱着马,紧相挨着,一边叙话互道别来之情,一边往城中而去。

诉完别来之情,赵云心中的疑问盘桓已久,不吐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