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瞥了一眼前方横亘雪原上的山脊阴影,眸光闪了几下。

他催马围着山脚转了十余丈路程,尔后俯下头,趴在小红马的颈旁,亲昵地呢喃,宛似安哄般劝道:“小晋江,乖。不必跑很远了,你且再快一些罢。”

小红马虽听不懂人话,却仿佛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咴嘶一声,掀开蹄子往山崖峭壁奔去。

山路狭窄难行,只容一马通过,道路更是崎岖难于辨认,一蹄踏空,便是掉入深谷跌得粉身碎骨的危险。小红马一改平日温和懦软的性子,竟似知晓此举关乎主人的生死,竟骤然勇毅起来,也不顾蹄下连连打滑,嘶鸣不停,攀缘着山道岩石,载着主人向上一路狂驰。

如此一来,速度立刻比在雪原慢了一倍不止。身后那人却也不得不稍作停顿,弃掉了其余四马,挑选了一匹最神骏的,紧追上来。

那人的马似乎踩到了突起的石砾颠簸了一下,引得那人狠狠咒骂一声。他似乎失去了耐性,抬手射出连珠箭,祁寒躲过了两支,但其中一支,却“噗”的一声闷响,射在了小红马马臀之上!小红马登时昂头一声哀嘶,足下打了一个趔趄,险些跪倒摔落山崖。

祁寒一阵心痛发颤。此时此刻,这小红马对他来说,就像唯一的亲人一样,他喉头哽住,愤然回头,看向那个穷追不舍的面具男,一双俊隽上翘的凤眸,爬上了血丝,一片赤红。

小红马忍着伤势,载了主人缘山路而上,东绕西躲,不一阵便到了一处崖边。

前头无路。

崖下云雾缭绕,与地面相距数十丈,隐约可见松柏和地面的影子。

小红马完全是照着祁寒指引的方向跑的,此刻突然无路可奔,它只得骤然停住。

这一停下,小红马咴嘶了一声,便跪在了雪地里。右臀上一道显眼的殷红汩汩流下,上头赫然插着一把铁矢。

祁寒从它身上侧翻下来,滚落在地,探出头,往云雾迷蒙的崖下看去。

这座山名为葛峄山,地处苏北鲁南,山势不高,却十分峻拔。这一处悬崖非是主峰,但总也有百十来米。山风烈烈,祁寒委顿在地,软软趴在白皑皑的雪泥上,眼睁睁看着那个面具男人追上雪坪,径自下了马。面具男将箭囊挂在马背上,冷然一笑,拔出了腰间佩剑,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小红马蹄子一动,鼻子里哼哧了两声,竟再度站了起来,拿口齿去嚼祁寒的肩膀,动作非常焦急,试图将他拉拽起来,再行逃跑。

面具男见状,啧的一声,竟拊掌赞了一句“好马”。

祁寒一动不动地伏在积雪上,伸手安抚似的摸向小红马的辔头,轻轻拍了拍。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面具男长袍下的那双灰褐色云履,微微眯眼。

“祁公子,你可认命了?”

面具男一笑,手中所提的铁剑寒光隐隐,上头泛着殷暗的光泽,显是一柄饮血杀人的利器。

祁寒忍痛,以极大的意志力,斜撑起身体,与那人对视。

他牵起一抹淡笑道:“先生,祁寒生平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为何要来杀我?”

面具男愣住,眼中登时闪过一丝惊讶,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祁寒认出了他,被拆穿了身份。

他下意识抬起手,要去摸脸上的伪装,半途却反应了过来,指尖顿在颊边,斜眸看向祁寒,眼神里闪过一抹危险的光。

“啧啧,祁公子年纪轻轻,何以如此诡道?当真狡诈如狐,居然来套我的话?”面具男哈哈一笑,声音沙哑得一塌糊涂,完全听不出本声。

祁寒睁大了眼睛,固执地问:“你是谁,又为何杀我?”

面具男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为何杀你?这世间上,杀人夺命,几曾需要那么多追本溯源的缘故?”

祁寒重重一咳,牵动起肺腑剧痛,表情仍然淡淡的:“……杀人,虽不需要理由,却仍有原因。你我无冤无仇,曷不若告诉我缘故,也好教人死得瞑目。”

那人哑然而笑,“无冤无仇?祁公子,你怎知与我无冤无仇?”他脸上肌肉抖动,面具随之几颤,情绪似是有些激动,眼神却依旧黑沉如渊,浑无波澜,“我要杀你,理由实在太多……你不必一一知晓了!”

话落,他走上前来,倒提的剑锋对准了祁寒的脖颈,仅数寸之遥。一抬手,朝着祁寒动脉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