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灵脸皮一阵臊红,忽有些手足无措,闷声问道:“……世子你还喝水吗?”

祁寒点头:“喝。”

难得曹操发了慈悲,容许荀彧派人来送水,干嘛不喝?

不仅要喝水,还要想办法吃点东西才行……祁寒环抱双臂,摸了摸单薄的衣衫下冰冷的胳膊,真担心自己会高烧不退,就此病死在路上。

曹操真是铁血。命人将他丢在草车上,等他醒来时,已是风寒入体,发起高烧了。又不给食物和水,叫人也没人理。大军环伺,祁寒趁夜逃跑三次,都被叉了回来,丢在车上,如此熬了两日两夜之后,他病得更加厉害了。

史上第一苛刻可怕的鹰父。曹操。

祁寒揉了揉生疼的眉心,咕噜噜喝下一口冰水,生生打了个冷噤,肺腑之间一丝刺痛。朱灵看得浓眉紧皱,心有不忍。这位世子风度高华,全无架子,比起袁绍的几位公子,简直天上地下,可惜却被主公厌弃了,丢在草车上,连营帐也不得半爿……他有心想烧点热水给世子喝,但眼下只有饮马的空闲,令人遗憾。朱灵一脸犯愁地想。

祁寒喝了冷水,腹中翻搅了一阵,总算是解了渴。他此时身体异常虚弱,与朱灵说了几句,便眼皮发沉,又昏昏睡了过去。

朱灵小心翼翼将祁寒身上头上的白雪清开,踌躇了一阵,终于咬咬牙,冒着被曹操责罚之险,转身回帐,去拿自己的毡毯。

回来的时候,正与军师祭酒和他的侍从错身而过。朱灵粗粗行了一礼,便朝前跑去,却隐约听到郭嘉在身后说了一句“好生照顾他”。

朱灵挠挠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返身回到草车,却见秸草上的雪沫都被清理干净了,祁寒身下已垫了厚厚的毡毯,身上还盖着一件青黛色的厚重狐裘,油光水滑的毛子拢在他苍白的面颊上,额头以上戴着毡帽,光是看着,就觉得暖了。

朱灵惊“咦”了一声,蓦地想起这件裘衣似是郭嘉之物,又见祁寒身旁有一丹盒,打开一看,里头六格的丹药还剩下五枚,齐整地摆着。

朱灵恍然而悟,捶手喜道:“郭奉孝聪明无比,他既敢这般,定是主公肯原谅世子了!”

这才安心照着荀彧的吩咐,伴在祁寒左右服侍照顾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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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大军抵得亳县,早有快马通禀了城郊的丁夫人。

早前因曹操在宛城一时风流贪图享乐,间接害死了长子曹昂,丁夫人满腔的怨恨悲痛,就此离了许县,弃曹居贫,回了谯城农户居住,日夜纺织,思念逝子。后来曹操得了曹昂的消息,急忙派人告知于她,她仍以为是曹操欺哄劝慰的伎俩。直到此刻,乍闻长子归来,她才恍然惊醒,悲喜交集,流着泪被婢女扶出,一路迎到城郭之外,眺目而盼,直到远处卷起沙尘,大军开至。

待丁氏见到蜷在草车上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的祁寒,喜悦登时转为狂怒,撕扯之下,险些在曹操脸上挠上几道血印。她也不管身后有数十名武将压着阵,带了侍从就冲上去将祁寒抢走,回转农家,再度将曹操拒之门外。

夏侯惇等人也是敢怒不敢言,都知道这位主母脾气暴烈,性情刚直,偏偏曹操很喜欢她,吃她这一套,还对她敬爱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