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致谢,却见少年扯着老人的袖子,在旁边小声嘀咕着:“阿爷,俺们就剩这么几口水了,沙漠偌大,作甚要给他喝……”

黑脸青年神色不变,对这抱怨似若不闻,只朝老人点头,道:“多谢老丈。”

少年嗤了一声,像是嫌他声音难听,对他翻了个白眼。

黑脸青年盯了一阵老人软瘪的水囊,晦暗的眸光渐渐明亮起来。

他沉吟了一下,仿佛做了什么决定,突然径自变道,从队伍中走了出去。

“喂,你干什么!不过喝了一口水,俺说你一句,就要去送死,你的气性也忒大了!快回来啊……”那少年吓得傻了,与他爷爷一起,赶紧伸手去抓青年,却只碰到了他灰色的甲衣,扑了个空。

唏嘘声里,骑兵们立时发现俘兵队伍里出了异类,居然越出行伍,排众而出,站到了外面。

马超的副将是个黄脸大汉,见状冷笑一声,也不废言,捉起一支雕翎,从箭囊中拔出,搭弓上弦,对准了黑脸青年的面门——对待不听号令擅自乱纪的俘兵,直接当场射杀即可,连一顿斥罚都省下了。

黑脸青年皱眉站在一射之地,冷静地与那副将的弓箭对视,大声喊道:“且慢!我有紧要的军情禀报!”

烈日光照之下,天气热得离谱,孑然独立的黑脸青年,却觉得一阵寒意从背脊蹿升上来。远处的副将兀自狞笑着,仿佛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狭长眼睛微眯,持续瞄准,眼里尽是杀机。黑脸青年甚至能感觉到他那贲起的臂膀肌肉,不仅仅没有放松,反将弓弦拉得更紧,眼见便要一箭射来!

这支箭一旦射出,不管他能不能侥幸躲过,会不会被射中,都会成为一个杀戮开始的讯号。西凉兵精于骑射,这副将一旦出手,其余虎视眈眈的骑兵们,也会跟着一拥而上,拔箭乱击。

黑脸青年心头一凛,抓住这千钧一发的凝滞瞬间,竭力大喝道:“你等大可将我射杀,但这一千名精骑,却要平白送死了!”

这话一落,他登时感觉到了一道冰冷中略带诧异的目光朝自己射来,他身形一震,顺着那道视线往副将左边看去,却见一直没有表态的马超,正盯在自己身上,眸光深沉。煊煊日光下,白袍委坠于马背上,手中倒提的银枪和头顶银盔正在闪烁发光,同样的装束和气质,竟令黑脸青年心中有一刹那的恍惚……然而马超眼神中不经意流露的高傲和轻狂,却是与那人完全不同的。

“竖子敢尔!竟敢诅咒我等!”副将勃然大怒,右手猛一贯力,已瞄准了黑脸青年的面门,他正待将箭翎激射而出,却不妨被左边伸出的一只手,按压在了弓弦上。

副将一怔,讶然望向马超,却见马超已控了缰绳,慢慢朝那黑脸青年踱去。

“你说,有军情要报?”马超皱眉看向马下的青年,冷声道,“抬起头来。”

黑脸青年依言抬头,露出一张瘦不见骨,炭黑泛黄的脸来。

他的副将从后头跟上,一见这张脸,先自嗤了一声,旋即转过头去,似乎不想再看到第二眼。

远看之时,这俘兵身形高挑,骨节匀亭,倒是个人物,谁知近了一瞧,嗬,好一张黑面皮,十足的丑陋,将他原本匀称完美的脸廓形状都毁了,一见之下,便即令人生厌。

马超眼中迸出寒光,勾起了一边的唇,掣枪而举,森冷的枪尖抵上了青年的脖颈。

他道:“小子,你可知道,我已连克两镇,在沙头、渊泉大败了韩遂的守将成公英、阎行,一路追逐你等败兵溃卒至此,只待寻获了阎行在冥安的营寨,便要将之一举摧灭,你却敢咒我平白送死?”

他神色中七分自信三分讥诮,看那黑脸青年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将被碾死蝼蚁。

骑兵们听了马超之言,也都豪气冲膺,大笑起来。

“将军,快杀了这个愚物!”

“竟敢谎称有军情禀报,不过是一名普通步卒,能知晓什么军情?”

“这厮多半是想活命,使些顽劣手段。”

“他的胆子倒是不小!敢来欺瞒我等……”

众人耻笑不断,黄脸副将也朝马超道:“大哥,别听此人啰唣,杀了了事!管他有何目的,或许是为了替阎行争取逃跑的时间,总之杀了干净。”

原来这名桀骜不驯的副将,便是马超之弟,马铁。

马超听罢,看向那黑脸青年,眼底也掠起了深深的不屑。

黑脸青年觉得颈上一寒,枪尖上骤然加了力道,冷锋入肉,滴滴答答往下渗出了血珠。他皱眉抬眸,眸光迎住了马超的眼神,眼底却无一丝的慌乱卑屈,只余一片淡漠的沉静。

他的眼睛十分明亮,马超不由多瞧了一霎,心中忽想:“这丑八怪身形孱弱,胆色却是当真不差。”手中的枪便即顿住,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