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青年瞥了一眼他抚在箭囊上的手指,心知马超若不发话,他就不敢擅自越众杀人。于是浑然不惧道:“不错,我们身上所穿的,都是簇新的甲衣,那几个步兵统领身上的,还是精甲鞣革。但这些东西,全是昨日才发配下来的。众人并不知道其中原因,只觉得保暖坚韧,十分欢喜。我心中本来暗自诧异,直到今日,奉命行军至此,见到那些骑兵们将我们丢下,我才恍然明白,原来,我们这一队残兵弱卒,其实是伪装成精兵的诱饵降卒,专领马将军去往陷阱的……入了埋伏之后,我等也会被不分敌我地击杀干净!”

“怎么会有这种事……”

“老天,我说怎么发下来好东西给我们,原来是让我们去送死……”

“是啊,平时在营中,俺们一直是吃不饱,穿不暖……”

“韩天王……怎么会如此狠心?”

“别傻了,俺们将军根本不是韩遂,而是他帐下的阎将军!”

……

周围一片震惊唏嘘的声音,消息很快远远传出,所有俘兵都惊呆了。

这些人来军营的时间或短或长,老少不一,普遍战斗力低下,一直做一些喂马、备炊的散碎杂务,这一回被分配到了精甲良器,上得战场,谁知却是做有去无回的必死诱饵!

黑脸青年又道:“步兵将领在军中也十分珍贵,不可轻易浪费。这几名统领,在军中并无官职,都是刚升的军佐。他们几人除了持有线路图之外,只怕连令旗阵型都不太懂。”

马超朝那些统领看去,果然见他们粗手笨脚,眼神愣滞,的确不像步兵校尉,倒更像普通的士兵。

黑脸青年道:“这队人大多都是州郡的农牧民、流民,甚至还有一些是被赦免的奴隶,谁都不是自愿参军,乃是被强行押入军营的。”

西北之地,与关中所实行的募兵制有所不同。除了羌、胡等少数民族崇尚强者,勇健好战,喜主动投奔军旅之外,便是从陇上的平民百姓中强征兵卒,搜刮民膏。被强征的百姓进入军队后,与“七科谪”下征募来的免罪谪犯、无籍难民,甚至是奴隶混杂在一处,基本没有福利,能吃饱就不错了。

黑脸青年说到这里,不禁也想起了他入营的经历,眸光微微一黯。

他不是旁人,正是那日离开千翠湖,独赴西北的祁寒。

那时候,他几近垂死进入了凉州地面,风雨载途,病倒在了合黎山下。幸得有游牧的汉人路过,见他伏在低洼处,便将他救起。这户牧民十分慷慨豪迈,对他不惜成本的照料,家中的马奶羊酪,土方草药,也全拿出来给他吃,如此养了数十日,祁寒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他身体刚好,才能下地,本打算留在牧民家里,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活计,谁知,却遇上韩遂的军队强征兵丁,为了报答恩情,他便顶替了牧民十三岁的儿子,进入军中……

临行前夜,他与老牧民坐在篝火前对酌话别,老牧民借着火光,盯了他的脸半晌,忽地起身去取了焦炭,在他脸上涂了烟灰松胶,黑漆漆的,遮掩住了容貌。

祁寒心中虽窘,却也乖乖地任他施为。他知道,军队中龙蛇混杂,欺辱同袍同性之事司空见惯,尤其下等军士,更多粗鲁蛮横之人。他的左手已废,自然是越低调越好,徒生了这样一副好样貌,却不是什么好事。

马超听到这里,已是皱紧了双眉,信了大半。

但是,如这黑脸小子所说,那岂不是从一开始,他就被人算计了?上了那阎行的恶当!对方抢走马匹,故意激怒他,尔后一路引他追至这里……马超咬了咬牙,不愿再想下去。

他直觉得脸皮发烧,莫名地屈辱,看向黑脸青年的眼里带了几分的愤恨。

这小子,可真是碍眼!

他身为雄将,就算是战死,也不愿被人说成上当受骗的蠢物,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