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不相信这个小俘虏,实在是焦赞之前中毒的情形太过吓人,他不敢叫马超先喝。

祁寒皱了皱眉,“嗯”了一声,正要重新捣一份出来,马超看了他一眼,却推开马铁的臂膀,对准那浆髓的汁液,仰头喝了下去。

马铁跟着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盯着他兄长。

“如何?能吃吗?”马铁问道。

马超看了他一眼,砸了咂嘴,尔后朝祁寒颔首,脸色稍霁。

马铁见他确无异状,不由得大喜,发出了一声雀跃的欢呼。

祁寒道:“你将他们召拢过来,我教一教辨识之法,便可以避开毒物了。”

“照他说的做。”马超朝马铁使了眼色,马铁便兴冲冲地去叫人了。

祁寒拿起余下的仙人掌肉朝马超解释道:“似这般带有尖刺的,又微微向南倾斜生长,颜色清亮正常,上头没有白霜的,才可以食用它茎块中贮存的汁水……”说着,仰起头,将先前捣碎的浆汁饮了一大口。

“好,我记下了。”马超点了点头,听得非常仔细,半点也不敢走神。

祁寒饮过之后,感觉精神微震,便继续给他讲解,一边往绿地深处探去。

这一路,他又发现好几样贮水丰富的绿植。仔细回忆了太平精要《本草篇》的图形和记载,确定无毒之后,他便一一指给马超看,示范地从茎叶下切开豁口,挤压了片刻,示意马超伸过头来,将涌出的汁液倒进他嘴里。

有不少人服侍过马超品饮美酒佳肴,却从未有人喂他这种寡淡的、清冽的、甚至带有浓重草腥味的浆水,但不知为何,他咕噜几声咽下去后,却觉得那水流滋润到了腑脏深处,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祁寒自己斫下了一片形似蕉叶的植物,用刀戳穿叶柄基部,取到了水,自己也畅饮了一通,然后又重新去削另一片。这种植物在《本草篇》上叫做“水蕉木”,品质优秀,完全不挑生长环境,叶片硕大犹如蕉扇,非常坚硬紧固,呈长圆形拱立,犹如开屏的孔雀,形状与非洲供人解渴的旅人蕉非常近似,简直就像是他们在沙漠中的救星一样。

马超见了大喜,俊眸一弯,拍打祁寒的肩膀道:“小子,真有你的!”

这是他头一次放下架子,将祁寒当成自己的伙伴来看,语气里也透着一股轻松,仿佛看到了生还的希望。

马超拿出水囊在下头接着,看着这些毫不起眼的矮木,见它们的叶柄被祁寒割开破处汩汩流出清澈的水来,看得有些愣神,只觉得不可思议。那水流的声音显得非常悦耳,简直胜过他听过的所有胡琴,让他的心情从沉重压抑,突然轻快起来,不由深深地朝祁寒望去——心中暗道,这黑脸小子真的有些本事,连这种树的叶底储存有水,也知道得一清二楚,竟比沙漠中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人懂得更多,实在神奇。

“喏,不止这一个,还有这种,这种也是天然的贮水器,它的块根能提供水源。”祁寒微微气喘,指着一片不起眼的带刺小灌木,提起军刀欲将它们砍断,马超瞥到他右手有些颤抖,猜测他大概没力气了,劈手便夺了过去。

他斜唇一笑,推开祁寒,朗声道:“看我的!”说着,力贯双臂,便要往这些灌木劈去。

祁寒拦住了他,在马超愕然不解的眼神中,重新拿回军刀,摇头道:“你别捣乱。”马超听了这话,眉头微皱,心道,这人胆子不小,敢这么跟我说话。他长眉竖起,正考虑要不要发火,却见祁寒神色淡然地将这些灌木齐根斩断,抛弃到一旁,从褐黄色的泥土里拔出一些古怪的根块,破开之后,浓浓的乳白色汁液顿时冒了出来,祁寒笑道:“你看,这些根系里也藏有一定的储水,而且扎根不深,很容易挖掘。你叫军士们挖的时候小心一点,破开木质瘤皮时,动作也不要太大,以免破损洒掉,浪费了水,戳开洞孔之后,直接对唇嘬饮即可。”

马超眼睛一弯,点头道:“好,都听你的。”

又觉得这话好像失了主见,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想让自己严肃一点,可唇边却无法扼制地扬起了弧度。

马超暗中打量祁寒的表情,见他浑未在意,对上那一双明亮的黑瞳时,他不由心念一动,突然很想说一句:“喂!你的俘虏身份就此免除了。”——却又觉得十分尴尬,有些说不出口——倒好像因为这黑小子为他们做出了偌大贡献,他才说这话,那这道赦免便也成了交易一样,显得很势利很不真诚。

马超自己别扭了一阵,就先没提这事。又跟着祁寒将贮存有水的植物认了个七七八八,这才往回走,他站到马铁招拢来的骑兵们中央,费了好一番唇舌,将这些救命的植物讲解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