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有量观。

身为京都数不清的道观之一,无量观甚至显得很是萧条,道士不过二十,香火微弱,唯有道观正殿的三尊巍峨壮丽的三清雕像,显得极为不凡。

雕像前香炉袅袅,檀香扑面,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在雕像下面还供奉着三十多块牌位,摆放牌位也是有它的规矩,无论是平常人家,或是道家佛家,皆是按照辈分年纪划分。

最上面的,无疑是一家之主,或是创立道观的创始人。

而在这里,最上方则是有三座牌位。

每一座牌位皆被擦拭的一尘不染,在阳光下还闪着淡淡光泽。

可见年头不短。

一位穿着素色道袍的老者,正盘膝坐在蒲团上,神色复杂的注视着前方的牌位。他的年纪至少在九旬以上,甚至更多。

因为他实在是显得太苍老了,脸上的皱纹犹如数百年的老树皮,灰白的长发应该是有段日子没清理了,只是用着一条破旧的蓝色布条束着,眼睛很小,或许是因为眼皮耷拉着,挡住了眼眶,目光透着复杂和灰败,甚至隐隐有一丝老年人不该有的淡淡忧伤。

虽然整体看起来有点乱,但不脏,用心感觉得话,甚至可以发现老者给人的感觉极其自然,没有拘束,没有世俗的压力。

老者的身旁盘膝坐着两名道士,都是男子,虽说穿着都是现代打扮,但无论打坐的姿势还是神态,都能证明他们的身份。

“真一?”

“师傅,弟子在。”

穿着黑色羽绒服的青年,微微颔首。

老者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看向牌位无力道:“祖师的牌位落了灰尘,你替我擦一擦。”

真一眼皮一跳,平静的脸上荡起一丝涟漪,有心想问一问是哪位祖师的牌位,不过终究没开口,得了,那就全擦一遍。

另一位青年的年纪稍小,顶多十八九岁,正望着仔细擦着牌位的师兄偷笑不已。

“真二,你笑什么?”

“啊?师傅,我没笑。”真二脸上滑过一丝慌乱。

老者微微摇头,叹息道:“等我去后,你们可舍了这座有量观,去外游历天下,行善积德,莫要坠入邪道,唉...罢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去了?师傅您要去哪里?”

真二挠了挠头。

真一擦拭牌位的手却是顿了顿,僵硬的转过身子,望着平淡如风的老者,眼眶刷的一下就红了。

“呵呵,自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老者笑了笑,仰头看向了真一,说道:“真一,你的心性稳重,道心坚毅,却也输在了太过稳重,大器晚成,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时常训斥于你,反而从不管教常常犯错的真二?”

“师傅...”

真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声抽泣,真二像是想到了什么,学着师兄的样子跪在地上,只是用不敢相信的目光注视着老者。

“修道之人,本就是秉性而为,你太过约束自己,功利心太重,修道无望,倒是勉强可以做一做观主的位置,可你师弟不同,他生性固然顽劣,事事不知、不懂、不在、可修我道宗心法实在是宛若天成,大道可期,呵呵,真一,你可是不服?”

老者耷拉的眼皮,满脸笑意。

真一跪着不动,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悲切的望着他。

真二仍然是那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老者笑道:“如此,我便问你们一个问题,为师的大限已到,待我魂归幽冥后,却是会留下这具俗物,真一,你是师兄,你先说说你会如何处理后事?”

真一楞了一下,良久说道:“弟子会守孝三年,照顾好师弟,潜心修道,争取早日达成师傅的期望,也会安顿好道观内的其他师兄弟的去留。”

老者点头,看向了真二。

“你会如何?”

“我...我不知道...”真二泪流不止,泣不成声。

老者忽然扬天大笑,满意道:“真一,你可明白?”

真一脸上露出一丝惨笑,在真二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老者的脸上满是欣慰,摇头道:“师傅...师傅,无妄明白了...劫从剑失起,祸从恶中生,汝本一俗子,剑失...”

话音未落,他的脑袋便低了下去。

生息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