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沈骥身在半空,看准洛楚容掌势,忽然左腿弹踢,踢向洛楚容手腕,趁着洛楚容变招斜削自己小腿的一瞬,右腿闪电般一曲一伸,竟盘住洛楚容的手臂,身体借力向洛楚容身后翻起,探掌按向其头顶百会大穴!

这一招破解之法险之又险,同时若非自己有相当的功底,也根本无法在半空中连出两招,洛楚容没料到沈骥此时竟还能变招,而且只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的掌势不但落了空,沈骥已经一脚踢在自己肩井穴,登时手臂酸麻垂了下去,几乎是同时,一股劲风从头顶袭来。

洛楚容的心猛然一沉,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一闭眼睛,听天由命了。

下一刻,沈骥翻身跃起,双脚稳稳落地,却是站在了洛楚容身后数米开外,面带微笑,向洛楚容伸出手,在他的手中,正拿着一朵洛楚容鬓边的珠花。

“楚容师妹功夫了得,佩服佩服,这珠花无意中摘下,师妹勿怪。”

刚才沈骥那一招从头顶击落,如果是敌对之人,恐怕当场就要丧命,但沈骥招式一发,并没有运力,而是轻轻巧巧的摘了洛楚容鬓边珠花,以此为凭,免得她又纠缠。

洛楚容见自己的珠花竟被摘去,顿时脸颊绯红,用力跺了跺脚。

她今年方才十九岁,但和人比武过招,却已经数年未曾败过,今天沈骥手下留情,只摘了她的珠花,但也让她有些气恼,微微撅起了嘴,面带不悦。

沈骥见她生气,忙道:“师妹,我真不是故意戏弄你,只不过是拿了珠花为凭,你说过的,只要我赢了,你就不干涉我的事情,也不强迫我去竞选门主和武术会会长,所以……”

洛楚容看他紧张的样子,忽然噗嗤一笑,脸上渐渐展颜,含笑拱手道:“沈骥师兄,果然不愧是谷老爷子都交口称赞,黄老镖头赞誉有加,连我舅舅也日思夜想的人。我不是你的对手,输啦,师兄,前途险恶,人心凉薄,善自珍重。”

说罢,洛楚容深深望了沈骥一眼,却再没看那朵珠花,便转过身,飘然离去。

见洛楚容说走就走,沈骥不由愣住了,喊了声师妹,洛楚容只当没听见,江风拂掠,洛楚容一身素衣,宛若风摆青莲,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

沈骥呆呆的望着洛楚容的背影,低头看着手中的那朵珠花,微微叹了口气,心头不自禁的浮起一丝怅然,没来由的乱了起来。

刚才赢了洛楚容,沈骥实是已经出了全力,但隐约间他又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妥,只是细想时,脑海便全是洛楚容飘然离去的倩影,一时间没个头绪。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了,此时江畔万籁寂静,偶有蛙鸣,但只要再过几个时辰,到了明天日出时分,这里就又将热闹起来,数不清的人们会汇集于此,各自为了生活奔波,卖力,甚至是卖命。

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在这乱世之中,能活着已经是不易,有时候,有些人呢,连卖命都不知究竟为何。

就如同明天六月十二,他要寻找赵秋平,谁知道,是否也是去卖命呢?

想到此,沈骥缓缓闭上了眼睛,从山东一路行来,中华大地满目疮痍,战乱不休,进了山海关,日本人横行霸道,窥伺东北,就连这哈尔滨,国民政府驻扎之地,其实也是列强横行,中国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过的日子却如同殖民地一样,洋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穷苦百姓敢怒不敢言,就连警察局,都变成了日本人的喉舌耳目。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头?

他虽只和雷老大一面之缘,却从雷老大的身上,感知到了某种力量,某种让人能够为之不惜一切,也要奋力一搏的勇气。

虽然他还不知道那力量究竟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赵秋平究竟是什么人,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他仍然愿意去赌这一次。

只因他觉得,作为中国人,一定有些事,必须要去做。

就如同为了师叔洛海川遇害一案,他不顾一切,也要留在哈尔滨,扎根立足,查明真相。

师父常常说,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小,为家,大,为国。

父母在,尚知来处,国若亡,再无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