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夫人看见端坐在自己身前的女儿,双手已紧紧绞在一起,心头就一阵酸楚。

“婉儿……”她轻声唤着女儿的名字,将女儿拉到身边来坐着。

欧阳婉低垂臻首,紧紧抿嘴嘴唇,不发一言。

“婉儿,都是母亲不好。”欧阳夫人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她真不该匆匆给女儿定下这桩亲事。

先前相中展眉,正是看中了他门户寒微,女儿嫁过去能压得住。

谁能想到世事变幻若此?

一夕之间,昔日的寒门学子,竟摇身一变,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王孙公子。

以前向欧阳婉提亲的人家,大多是与欧阳家一样的富豪,顶多是些小世家。那样的人家,她都不敢让女儿嫁过去,不就为了欧阳婉曾经遭遇过的那些事在作梗么。

再说女儿自己也喜欢展眉真是料不到啊。

让女儿嫁给信安王的外孙当正妻,欧阳夫人是想都不敢想。有前例在先的,齐家的嫡亲女儿,又有大笔的嫁妆,都不够资格嫁给当时任县令的文知府做嫡妻,只能屈居侧室。

那还仅仅是一个七品官儿,对于他们这样的商贾人家来说,已经是高攀了。

就算欧阳家的财势比齐家更盛,还有一个皇商的名头。就算欧阳婉有一个举人哥哥,勉强与士人沾得上一点边差距还是太远太远。

这些,欧阳夫人能想到,欧阳婉又何尝想象不到呢。

她俏脸微白,樱唇发暗,整个人都没了生气。

在这之前的许多个夜晚,欧阳婉曾有过许许多多的幻想。

她一心一意,要做展眉的好妻子。她想过要怎样照料好展眉的生活,让他更加没有顾虑地去奋斗事业,想过和展眉成亲之后,不知道第一个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还有床头那做好了一大半的棉袍,是她为展眉预备下的冬衣,想赶在过冬前完工的。

冬天还没来,展看或许就不在这儿了不,是一定不在了。

舒绿尽管说得不是很确定,欧阳婉却已经明白了他们是不得不走的。

展眉这一走,他们的婚事还能继续吗?

“还好”欧阳夫人又长叹一声,说道:“咱们也是两造私底下说说而已,没下小定,草帖子还没换过呢,还不算定亲。日后大家知道了,也能体谅这婚事是齐大非偶……”

“母亲!”

欧阳婉仰起头看着欧阳夫人,惊慌地说:“您是什么意思?”“婉儿啊。”

欧阳夫人何尝不知女儿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现实如此,她不得不狠心让女儿死心。

“他要是别家的公子,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可是王府…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你还是早点把他忘了吧!现在封家也没落了,大大小小

抓了一批关在牢里呢,那件事不会有人再提起的。等过得一年半载,谁还知道曾经有过什么?”欧阳夫人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谣言这种东西也得趁热打铁,过了几年,一点蛛丝马迹都翻不出来了,谁敢胡说欧阳家的大小姐被人掳走过。以后再给欧阳婉物色一个与展眉相似的贫寒学子,欧阳婉一样能过得很好当然,这只是欧阳夫人单方面的想法。

欧阳婉又怎会愿意接安母亲这样的安排。

“母亲!婉儿虽然读书不多,也知道女子从一而终的道理。婉儿既然许了展眉哥哥,心里就再容不下其他人了。何况展眉哥哥也不是那样的人!”

“你怎么糊涂了!”欧阳夫人急了,可她也舍不得骂女儿,只是一个劲儿地叹气。“我也知道展眉那孩子是个好的,可这种大事,他能做得了主么?况且江城与京城,有千里之遥,他这一去你还是别存着什么幻想了!”

欧阳婉情知母亲句句是真,但让她就这样将展眉放下,她却做不到。

她不再反驳母亲,只是想着反正我是展眉哥哥的人。

即使他不能如约娶自己过门,她她也会为他守贞,不会再许别人。母兄若是逼她另嫁,她再把头发绞了做姑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