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晋一一应答之后,便好奇地问,“儿子进场之前看到了卢文道,他怎么也会去参加科举?就算他失了伴读之位,凭他爷爷是吏部侍郎,要想给他弄个外放还不容易吗?”

“老爷子快不行了。”宁敬贤叹了口气,“卢家若无中兴之人,只怕要衰败了,皇上是真的厌弃了他家。”

宁云晋恍然大悟,啐了一口道,“难怪他会想去参加考试,莫不成是想高中之后洗刷自己的名誉?”

宁敬贤在他头上轻敲一记,叮嘱道,“你知道就好,别在外面幸灾乐祸的,咱们宁家没有那样气量狭窄的!”

“这不就只有父亲您在嘛!”宁云晋嘿嘿一笑,“您是不知道,他那日望着我的眼神,像是想将儿子生吞活剥似的,那个怨毒……啧啧!”

“他敢!”宁敬贤怒而瞠目,到底他也曾是武官,近些年升为堂官,又多和武人打交道,生起气来颇有几分威仪。

“那小子要再敢惹事生非,咱们宁家也不怕他!上次若不是皇上下手太早,卢家老爷子又出了那档子事,实在不好再落井下石。他敢莽着胆子抹了宁家面子,别说你爷爷,为父就饶不了他。”

宁云晋装模作样地拱手,得意地挤眉弄眼,“就知道父亲最疼儿子。”

提起那卢文道,宁云晋就心里腻歪得紧,看到他倒霉,只有暗地里高兴的。也不是他缺乏同情心,实在是那小子自作自受。

他们两个的这桩恩怨还要追溯到那年闻香居出事,虽然在外放话的是二皇子,宁云晋却知道事情并不简单,因此没有贸然动手而是推给了文禛去处理。

他毕竟没有专门的人调查,只知道查来查去那些人确实曾经与有二皇子的门人接触过,可是直到二月里文禛突然在上书房考验功课的时候发难,宁云晋才知道这事居然还与卢文道有关。

那次所有人被考问的题目都在正常范围,只要用功读书了便可以回答,可唯有二皇子和卢文道的问题格外难,即使以宁云晋远超两人的水平答起来都有难度,更别说他们二人了。

之后文禛便借题发挥,罚了二皇子抄写四书百遍静心,而卢文道则以“资质驽钝、无法一心向学”为由直接革了他的伴读身份。

宁云晋听说鸿明原本还想出面保他,后来也不知道太子从哪里听说卢文道和闻香居的事有关,便没了下文。

不管他是和二皇子私下暗通款曲,还是他口口声声说的那样只是想为自己解忧,让二皇子与宁云晋敌对,在太子看来卢文道都是违背了自己的命令,这样的人他不处罚便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了!

为了这件事卢家与宁家有一段时间弄得很僵,京里的人都等着看两家的热闹。

毕竟只是两家孩子闹出的事情,文禛也不想见到自己的肱骨之臣相互对掐,正巧广州出现了洋人与百姓之间的冲突,由于其中涉及了两广总督,他便干脆将当时已经升任吏部尚书的卢自友派了出去处理。

文禛的原意是想保全两家,毕竟卢家当家人出去之后势必要低调,而宁家也不好仗势欺人,谁知道卢老爷子这趟出去却坏了事。

广州的事情闹得很大,但是由于路途遥远京里还不是很清楚情况。只知道是洋人突然包围县衙,打死了当地知县的仆从,之后被愤怒百姓冲进商馆打死了三四十人,焚烧了一家英国教堂,直接导致洋人们将船上的大炮竖了起来,一副不道歉赔偿便不罢休想要开战的架势。

卢自友千里迢迢的赶到广州之后,先是不分缘由的将那知县革职流放,又处死带头闹事的八人,充军流放协同闹事的二十多人,并且签订了协议赔偿英国人十万两白银。

他这处置结果是自以为体察上意了的,奉武族今年来一直正蠢蠢欲动,帝国又刚结束了一场战事,不宜再与洋人开战。

等到这个结果与真正的冲突原因传至宫中之后,听说文禛当场捏碎了一块玉石镇纸。

原来会出这事的原因是洋人花了二十万两白银贿赂了两广总督,想让他下令取消十三行,让洋人能有直接销售或进货的权利。

在当时被称为“十三行”的行商垄断了海外贸易,而且所有外商的进出口贸易经商权都掌握在他们手中,虽然行商的存在给了洋人很多方便,却也掐住了商品的价格,让洋人们认为自己吃了亏。

两广总督的公文还没正式下达,却不知道怎么就被消息灵通的行商们知道了,他们联名上书到当地知府衙门,要求递折子上大天庭。

当地知县迫于压力只得受理他们的请求,这时又有百姓听说洋人的教堂有从育婴堂领!养!孩子虐杀或者拐卖的事情,于是聚集了上千人围住了英国人的商馆要求他们交出凶兽。

英国人一来认为自己的银子将要打水漂,二来认为官方没有帮他们弹压那些打砸商馆的百姓,居然在与知县的争执中一言不合开枪,结果打死了那个知县的一个仆人,这才出现了之后那些事。

以文禛的个性哪会甘心接受这样丧国辱权的协议,还未等卢自友回京便被下旨降职一级留用,他的处置结果也被推翻,抓的那些国人都被放了,两广总督被革职关押,最后又用了强硬手段迫使英国人答应接受十万白银赔偿了事。

这事了解之后,文禛又直接下旨永远拒绝与英国人进行海外贸易,这才解了他的心头之气,不过即使这样他看到卢家的人也厌烦。

如此一来,失了圣眷之后使得原本就因为这一协议失了声誉的卢家雪上加霜,为人处世越发低调起来。

卢家的事这两年在京里闹得沸沸扬扬,与他家相熟的人无不遗憾,宁云晋却只当笑话听,甚至觉得非常解气,对于这种腰杆太软的人他绝对没办法欣赏。

而且他明明从未得罪过卢文道,那小子却对自己下手,宁云晋一直觉得奇怪,只是因为信息太少找不到真正原因。

直到听爷爷分析说,可能那小子是想渔翁得利好心办了坏事。

其父卢飞河为兵部武选清吏司的在旗郎中,若是自己一时冲动与二皇子闹了起来,父亲至少也要担个教子无方的罪名,这样一来兵部尚书可能就要换人,之后整个兵部的人位置都能挪一挪,若是通过卢自友活动一番,说不定卢飞河能晋升为右侍郎。

一想到那小子不但想整自己,还要阴父亲,宁云晋就觉得卢家倒霉实属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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