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晋跟着李德明进了乾清宫的书房,对于这个房间他熟悉得很,见文禛示意他磨墨,便只好乖乖地挽起袖子干活。

文禛嘴角微翘地看着他的动作,虽然这小子掩饰得很好,但是微跳的眼角却说明心里并不淡定。

等到李德明将宣纸铺好,文禛伸手捻起毛笔,沾了些墨准备下笔。他的字端劲有力,瘦长清奇,将清扬两个应该飘逸的大字写得厚重刚毅。看字识人,单只是这手字便与他平时圆滑的为人完全不同。

看他都已经在落款,准备盖印,宁云晋只觉得前途黯淡,一想到这个破名字要跟着自己一辈子,他真是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按理说由皇帝亲自题字命名,对普通臣子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荣耀,可是文禛却没看出来宁云晋有欢喜的样子。

“怎么,不喜欢朕为你取的字么?”

如果别人一喊自己,就要忍不住想起去屑洗发水,试问谁能喜欢!?可是偏偏这又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苦逼事。

宁云晋只得摇头道,“皇上亲自赐的字微臣哪里会不喜欢,只是原本爷爷已经在为微臣想字,想到他要白忙活一场,总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了,要是你爷爷知道这事,心里只有欢喜的,哪里会有其他的想法。”文禛忍不住笑道,不过他就是喜欢宁云晋对家人格外优容这一点,自然也不忍心责怪。

那是不欢喜也必须欢喜好吧!宁云晋在心中腹诽道,不过面上却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

文禛摇了摇头,再欣赏了一遍自己亲手题的字,越看越觉得写得不错,这才拿起自己的私印盖了上去。

盖印之后,他才开口问道,“第一天当值感觉如何?”

“还行,应付得来。”宁云晋连忙拱手道,“不过实在是多亏了皇上您对微臣的照拂,要不……”

“得了吧,咱俩之间何必说得这么客气,朕可不爱听。”文禛笑了笑,“朕想你也应该应付得过来。不过怎么这次不说什么为了朕万死不辞肝脑涂地了?”

咱俩之间有什么关系么!?宁云晋在心里默默吐槽。见文禛心情不错,他嘻嘻笑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微臣都已经开始当差为皇上做事了,自然不需要再只口头上表功。皇上日后只需看微臣表现便是。”

说起来宁云晋比较欣赏文禛的一点就是他不会像其他上位者那样,宠信一个人时完全不理会对方的处境。

对于自己喜欢的臣子文禛从来都不会往死里捧,要知道皇帝对一个臣子太特别可不是什么好事,无论是不是有心的也是捧杀,最最有名的两个被捧死的莫过于年羹尧和李卫了。

文禛现在对自己不错,可即使他知道自己在被上司刁难的时候,也不会直接降罪给那人,反倒是相信自己能够处理好,最多只是顺手推波助澜帮一把而已。

宁云晋对于他居然是这样有人情味的一个人,一直觉得比较不可思议,这人智商已经够高了,还有这么高的情商,实在是没天理。

他光顾着说,没注意文禛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那一瞬间文禛忍不住邪恶了——这天下都是朕的,只不过想收个人而已……

“皇上大可不必为微臣这点小事操心,”宁云晋自以为体贴地道,“仓储的事情想必十分棘手,不知皇上是否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你看出来朕这是想动仓储了?”仿佛一盆冷水浇到头顶,文禛将心底的邪恶思想收了收,惊奇地问。

文禛觉得宁云晋这小子简直是不可思议,自己才刚刚想借着兵部需粮的事情清查官仓,他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下一步。若不是确定这件事自己从来没和任何人提及过,他都要怀疑宁云晋是不是有眼线在自己身边。

可如果不是他有这种能震撼自己心灵的能力,自己断然也不用这么纠结。文禛是立志想做一明君的人,宁云晋这样能领悟自己心思的人简直是天生的良臣,若是被自己弄成佞幸……

宁云晋一头雾水地看着文禛的情绪从兴致高昂突然变得低落,将那副字赐给自己以后便打发自己离开。

若不是自己在跪安的时候,文禛特地交代自己秘密提交一份关于现在仓储情况与变革的折子,证明自己并没有失宠,宁云晋忍不住摇担心刚刚是不是无意间哪里得罪了他!?

好不容易折腾了一天回到府里,宁云晋想到那帮大佬们说的,孙本善给自己画的那两幅据说十分出名的画。

他有心想去看上一眼,可是实在抽不出来时间。一来他是新人才刚当差而已,总不好马上就请假溜班,二来文禛才给自己布置了任务,虽然没说要什么时候交上去,但是事情总要做在前面才不慌。

仓储制度可是非常复杂的,偏偏又关系着民生社稷与帝王的政绩,是每任统治者都非常重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