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墓场的范围很清楚,如同有一层罩子似的,可以很明显的看到草地好似切割后,一边是从积雪下冒出的草根,另一边则光秃秃的看不到一丝生气。

跟着文禛冲进来的人除了那两名奉供之外,只有宁敬贤,其他的人都不知不觉地勒马停在了那范围之外。

要进入这种传说中的死地是需要勇气的,宁敬贤毫不犹豫地却直接奔着地上的人而去。他并没有注意文禛那边的动静,一双眼睛只是粘在了披着黑狐皮的那人身上。

跳下马,宁敬贤蹲□,伸出手将躺在地下的人翻了过来。他的双手不自觉地在颤抖,心里担心发生最坏的情况。可是等他看清楚穿着那黑狐皮的少年是谁时,却愣住了,躺着的根本不是宁云晋,而是秦明。

秦明的脸色苍白,衬得唇角的鲜血便格外明显,他的衣领有些凌乱,好似被人揉过,透过掀开的地方,可以看到白皙颈项上青紫的指印。

宁敬贤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感觉到还有微弱的呼吸,这才松了口气。

谁都知道宁云晋待秦明甚为优待,让秦明的待遇比寻常人家的公子哥还好,光是那一身下人们根本不该有的打扮就足够惹眼。虽然宁云晋的年纪小,可是身量却比同龄人要高,看着便和秦明的个头差不多,若不是相貌不同,站在一起倒是跟小哥俩似的。

在这样昏暗不明的天色里,远远的都只能凭着肉眼和经验来分辨。宁敬贤刚刚一看那场景,首先想到的就是小二与四位奉供一起和那两位大宗师拼死一斗,最后才倒在雪地上……却没想到穿着儿子衣物的人居然是秦明!

被他这么一翻动,一个同心结从秦明的腰间掉落下来,宁敬贤顿时愕然,这个骨雕符刚刚才在皇上那里看到过,此刻他哪还不明白文禛是怎么确定小二位置的。

这时他便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秦明和小二换了衣服首饰,原本以为是搀扶着太子的秦明,应该才是小二!宁敬贤连忙抬头,想要提醒文禛一声,看到的最是让他心碎的一幕——宁云晋的双手摊开在身侧毫无反抗能力的落入了满是漩涡的河水里。

先不说惊鸿一瞥间看到他腰腹处的那些血迹斑斑,更不说刚刚那一掌的威力,光是这样的岁寒天气掉入冰冷的河里就凶多吉少,宁敬贤立刻放开秦明,想要冲去河边。

他才走出两步,便听到毕沧浪得意地大笑起来,“看皇帝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枉老夫将他留到这个时候才解决!”边笑着,他扭头望向吴谦一道,“这次算你赚了,按照协议,那小子归我,皇家的人归你,却没想到皇帝居然会自投罗网。”

吴谦一缓缓抽出佩剑,轻松地挽了一个剑花,笑道,“运气罢了!还请毕兄帮忙压阵,这里的戾气对我们也是有影响的,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他那“好”字刚说出口,整个人就跳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扑向文禛两父子。

那两个高手和穆见铭哪里还能让他毫无所忌的伤人,立刻挡在文禛身前,与吴谦一战了起来。

在宁云晋掉入水中之后,文禛的视线便一直落在那漆黑的河面,他的神情有些木然,脑海里只记得宁云晋的那双眸子。若不是鸿明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臂,文禛早就跳进了河水里去搜寻宁云晋。

鸿明一边有些担心的望着他,一边紧张的望着前面一面倒的战局,忍不住小声地唤了一声,“父皇……”

他的这一声让文禛彻底回过神来,自己的身份容不得自己任性,即使自己今天要折在这里,也必须要将鸿明送走,否则就真的要如了这两位大宗师的意。

所处的地位不同做事的目的也就不同,对如今实力受损的大商来说,最怕的就是大夏大规模的对他们出兵,无论皇帝怎么变化,对待大商的政策却不会有变,对大商来说正在的威胁,是能够帮助朝廷在民生和战事两个方面起到重要作用的祭天者;

而对于以吴谦一为首的前朝余孽来说却不同,他们的势力已经扎根在整个大夏,天下有九成是汉人,只要朝廷还要用汉官,就没办法避免让他们的人涉足朝廷,杀掉皇帝、皇族,扶植傀儡皇帝是比彻底推翻整个朝廷更省事的办法。

文禛没想到这两个大宗师早就谈好了条件,连想要煽动两人反目成仇的机会都没有,少了那四个人,以他们这边的实力确实难以和这两人对抗,今晚确实是难以善了。

就连宁敬贤也被卷入了打斗,文禛正准备加入战局的时候,却听到鸿明突然j□j了一声,接着捂着头大叫起来,他的太阳穴不停地鼓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似的。

文禛知道这多半是由于受到了水墓场的影响,连忙输入一股内力帮他抵御,“怎么样了?”

有他的支援鸿明觉得刚刚那种仿佛要撕破自己脑海的怪音变得小了一些,他苦笑道,“清扬的法决开始失效了。”

见父皇还有些茫然,鸿明将袖子一捞,露出一个繁复的圆形花纹,从手背一直延绵到手腕,“清扬帮我们画的,说是能在这里暂时保持清醒,但是没想到这居然是需要他来维持的小型法阵。”

那熟悉的图案让文禛心中一痛,这个法阵还是自己当初一笔一划教会宁云晋的。当年的情形仿佛还历历在目,可是那个人如今却生死未卜。

可是现在的情形却已经由不得文禛多想,此时正逢日出,是一天中雾气最为浓厚的时候,因此也是水墓场毒雾和戾气最为浓郁的时刻,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已经从河水中翻腾着袅袅升起,就连他也开始觉得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