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宣出院那天,沈煦和李达等人提前说了一下有事,便往车站赶去。

到窗口取了票,等车的时候,李达来电话了。

柳宣本来都好好的,直到要出院她朋友过来拉她时,她又犯病了,缩在墙角不肯走,谁靠近她就踢打谁。劝了好半天也不听,后来王猛急了,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硬是上去把人拉下来了,柳宣闹得全医院都听得见,把王猛脸都抓烂了。回到家,柳宣这几天好容易缓过来的情绪又彻底完了,王猛也干脆不管了,抱着酒瓶子躲屋里直灌酒。

广播里播放着车已到达开始检票,沈煦看了眼手里的票,低叹一声,起身朝外走去。

出租车上,他给何磊打了个电话。

何磊:“上车了吗?”

沈煦:“抱歉,我可能,没办法去送你了。”

何磊那边有片刻的沉默,“好。”

沈煦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在这离别的时刻,伤感也被一连串的事冲淡了。

他最后只说了两个字:保重。

他会有很长时间不再去D市,那个邻近的城市,再也没有他想念的人。

当天下午,何磊走了,临上飞机时给他发了条短信。

沈煦,我走了。

那一行字,沈煦看了一分钟。

随即收起手机,进屋照看情绪渐渐稳定的柳宣。

第二天,王棋也回家了,毕竟都是有家有工作的人,不能在这长待。

柳宣的闺蜜还是会时常来看她,王猛不知怎的沾上了酗酒的毛病,一到晚上喝的酩酊大醉,白天晕晕乎乎的,根本没办法照顾柳宣。

体谅他的心情,沈煦什么也不说,王猛一开始还在家里喝,后来就发展到出去喝,回来时常常是下半夜了。

李达建议找个保姆,沈煦毕竟是男的,而且他们还曾经是恋人,王猛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还是会有想法的,尤其不太清醒的柳宣很粘他,李达有几次看到王猛的眼神,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沈煦思虑再三,还是否定了这个建议。柳宣情绪刚刚有点好转,陌生人的到来是不是会影响她的心情,沈煦不想去赌。

晚饭后,沈煦带着柳宣在楼下散步,一开始柳宣很排斥,总紧紧抓着他的袖子,畏畏缩缩的不敢往前走。

沈煦多次鼓励后,她尝试着下了楼。

渐渐的,她不再惧怕擦肩而过的人,偶尔还能和沈煦聊上两句。

坐在秋千上,沈煦在她背后一次次推着她。

秋千带着她飞上半空,白色长裙在风中飘扬,她的笑声持续回荡在沈煦耳边,仿佛回到了他们的时代。

柳宣,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来,回到这个世界上,再苦再难,我们,一起活着。

有时,他们会碰上万辰。

一身休闲装的男人拎着装了冰淇淋的袋子跟在他们身后,沈煦回过头,他腆着笑脸凑上前。

柳宣还是会排斥外人,倒不再哭闹,安静地坐在一边吃冰淇淋。

万辰在健身器材边摆弄两下,热了,就干脆脱下薄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背心。

五月的天,已经很热了,不动还好,稍稍运动一下就是汗流浃背,万辰冲着他喊,“过来试试,你以前爬单杠抓吊环可是高手。”

沈煦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很久不玩了,现在,除了跑跑步,别的都不行了。”

万辰拿着外套擦了擦额头脖颈的汗,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个包装好的长盒子。

沈煦不解,万辰说:“生日礼物。”

沈煦:“我生日已经过了。”

万辰:“我知道,这东西早就买了,上次来我家时就想送给你的……你看看吧,不喜欢的话,就扔了。”

沈煦:“万辰……”

万辰回过头,柳宣的冰淇淋吃了大半,抬起头来,努力挤出个笑面对他们。

“沈煦,不管将来怎样,这段日子,就让我陪你一起。不管是为了柳宣,还是为了你。”

万辰的眼睛明亮如星,定定注视着他。

柳宣站起身,轻声唤他的名字。

沈煦看了他一眼,朝柳宣走去。

晚上,洗漱过后,他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盒子。

一支笔,一支钢笔。

沈煦拿起来,在灯下仔细端详。

朴实无华的一支钢笔,磨砂的触感,冷硬的线条,说不出特殊在哪。

金属外壳上刻着几个字,沈煦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些字。

那是一个老牌子,在十几年的发展浪潮中被彻底淹没了的牌子。厂子早就不在了,如今没人记得这牌子,没人记得它曾经的辉煌。

那是沈煦第一次送万辰的礼物。

少年沈煦站在窗边假装看风景,眼角余光却瞄向正在拆礼物的万辰。

万辰毫不在意地对他说谢谢,沈煦的耳根泛了红,低下头,用极低的声音说,“万辰,谢谢你。”

那是他们友谊的开始,是他们,靠近对方的开始。

全新的钢笔在灯下反射耀眼的光,沈煦不知道万辰是如何弄到这支笔的,又或者只是一支普通的钢笔刻上了带有记忆的牌子。